来源:世界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泉滔

  ——13——
   
    时间真快,一晃多年过去了。随着岁月的流失,年龄的增长,梅立雪越来越怀念过去的人和物,丈夫说她有“恋旧癖”,儿子说她“很少见”,女儿说她“菩萨心”,就连一些同事也说她“太过分”,不就是在日常生活中,人家或用手扶一把,或用嘴安慰一句,这些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何必那么认真执着地寻找报恩呢?况且,人家也不一定放在心上,说不定早就忘记,也未必想让她去当面感谢。可她在这方面是执着的,是偏执的,甚至是迂腐的,有人背后议论说。
   有很多帮助过梅立雪的人,她都记在心里,不断回忆,找出空闲,去感恩人家。这几年来,她和丈夫尉迟镜不断地说:“我一生遇到过太多帮助过我的人,我都非常感激他们,不管找到找不到他们,都会诚心诚意地为他们祈福,化为自己助人为乐的动力。但有一位,我必须找到他,那就是多年前,在市高招办帮助过我的人。”
   前文说过,那年第三次高考,梅立雪和父亲无奈地站在二楼楼梯口,想找到一个人能帮助她,让她顺利上大学,是她一生最幸福的事情。就在她和父亲心灰意冷苦心无助的时候,是这个人走到父亲和她身边,对她父女说:
    “你们别走,让高招办给你们想个办法。”
   “你们别走,让高招办给你们想个办法。”要不是这句话的触动,梅家父女就放弃了对高主任的哀求。就是这句话,才让梅家父女怀着信心对高主任穷追不舍,用诚心打动了高主任。这句话,在梅立雪心里有千斤重,并不断地上下夯撴着。
    “你们别走,让高招办给你们想个办法。”梅立雪常和人说,这句话是奠定她一生轨迹的基石,更是她人生转折的路标。要不是这位好心人善意的提醒,就没有她的大学生活。随着年轮的增多,这句话,更像霹雷一样,时时在她耳边回响。
    说实话,当时,梅家父女听了这句话,感觉就是腿抽筋时,突然得到一丸补钙药;也像在大海里游泳,筋疲力倦时,突然得到一个木棍,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但也没有不报希望。梅家父女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人,这人也同样静静地看了父女几眼就下楼去了。
    梅家父女无意得到一句话,就像有人给搬梯子让登天一样。心想:这能行吗?这人,说了话就下楼去了,梅立雪的父亲只顾看高主任的门口,没有看这人下楼。梅立雪一直目送这人下楼去。这人走到一楼半转弯时,她才注意到和她们说话的人“右耳外观畸形”。这人下了楼,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对于一个农民家庭,孩子考上大学,无疑是最光宗耀祖的事情。梅立雪走到工作岗位上的头几年,也没有提起过这事,在她调入市二院几年后,渐渐成了小区域内的名医。一天,家里来了客人,坐在一起吃饭闲聊时,客人实心实意地夸奖了她几句。梅立雪的父亲听了,顺口说出一句话来:
   “要说孩子有今天,还多亏了这个人,要不是这人和孩子多说一句话,孩子也不会上上大学。”
    客人问这个人是谁?梅立雪的父亲就把女儿考学的前后经过叙述了一遍,客人感叹的同时,也让尘封多年的往事在梅立雪心头拆封,她对那年和她父女俩说话的这人的容貌,在她脑幕里越来越清晰了,仿若过去的一切都渐渐下沉,惟有这件事在心潮逐渐荡漾,连带着还有其他很多对自己或多或少有过帮助的人,都一起浮在眼前并记在心里。
   这么多年,梅立雪走访过很多帮助过自己的人,唯独没有找到那年在高招办这个和她父女俩说过“你们别走,让高招办给你们想个办法”的人。为了叙事方便,文中暂且称这人“石竹”吧。
    这年三·八妇女节,市二院给女同志放了半天假,梅立雪趁着节日得闲,第三次到市高招办打听石竹的下落。当年的高招办高主任已经退休,她已经打听过高主任两次了,高主任说他自己对石竹一点印象也没有。三·八妇女节这天下午,她又到高招办去询问石竹的下落,她正在院子里和人说话,从大门口走来一个人。有人指着进来的人对她说:“你问问这位老同志,要是他不知道,估计这辈子,你别想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从大门口进来的是位老年人,有茶寿之年,满头银发,白净面皮,精神矍铄,步履矫健,还没等他和众人说话,大家都说:“老芋头,你来干啥的,是不是工资又发错了。”老芋头姓于,从十八岁就在市高招办工作,当时叫“区教育局”,一辈子没有当过一把手,最高职务就是副股长。因为爱说爱笑,没事就爱给大伙讲个笑话,说个故事,大家都很喜欢他。有一次,单位食堂吃芋头,芋头蒸在锅里,厨师没在屋里,他自己过去了,揭开锅盖,捞了一块,咬了一口,结果粘牙上了,又涩又麻的芋头弄得他就像猴子吃了辣椒似的。后来不知怎么传出去了,加上一次电报把他的“于”姓误写成“芋”,和他大小差不离的人给了他个绰号:“生芋头。”
    生芋头也好,熟芋头也罢,于老头是个爱说笑的人,这些事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在单位他都说笑两三代人了。所以,不管是谁,见了他,都叫他“老芋头”,他也乐乐哈哈的欣然接纳。有人说:
    “老芋头叔,您来,问您个事情?”
   “这孩子,净和老子打哈哈,比着你爹,你得叫我一声爷爷,”老芋头说着走了过来,“问你爷爷啥事?只要是中国的事情,没有老子不知道的。”
    “外国的事情,您老知道不知道?”
    “这要看哪个国家的了?”老芋头说。
    “美、英、法、德、日,您都参与过哪个国家的大事讨论啊?”
    “我哪个也没有参与过,就知道‘日’你姥姥的腿。”老芋头说。
    有人说,好了,别和老古董说笑了,还有人等着于老头问事呢。梅立雪站在一旁看众人和老于头说笑,从大家的话语中听出来,这老头应该是这个单位工作时间最长又最年长的人。老于头听了有人问他事情,就问:“谁问我事情啊?只要是这单位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问吧。”梅立雪上前一步,把事情的经过和老于头简述了一遍,主要描写了她要寻找的人的外貌:“右耳残小。”
   老于头听了梅立雪的描述,刚才和众人打哈哈时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用手轻轻地挠着头皮说:“别慌,让我想想,好像有这么个人。”老于头略略在头上搔了几下,然后放下手,对她说:“我想起来了,有这么个人,他在我们这个单位工作不长,顶多有年把的时间,就调走了,听说好像是去省城了,他是东北那旮旯的人。”老于头在和她说话时,也没有忘记风趣一把。梅立雪说:“这人叫个啥名字呢?具体调省城哪个单位,您老清楚不清楚?”老于头说:“叫个啥名字,我记不得了,好像姓‘郝’,也好像姓‘郜’, 年久日长,都模糊了,但他老婆长得蛮好看的,他老婆姓‘罗’,这个我记得很清楚。”
   这句话引来众人大笑,老于头一本正经地说:
    “你们笑啥,这可是真的呀。”
    “老芋头记女性记得最清楚,其它事情根本记不住。”
    “其它事情记不住?得了吧,我记忆可好了,我在单位一辈子,几十年里发生的事情,现在我能像数家珍一样说出来,你们信不信?”老于头反驳说。
    “别说单位的奇闻趣事,您老一说就没有完,我们都听腻烦了,还是说说人家要找的人吧。”有人指着梅立雪对老于头说。老于头仰脸看天沉思数秒钟,说:
    “我想起来了,这人和老孔头要好,和我关系也行,不过没有和老孔头好。这人是东北的,他爱人是我们这地方的,他从外地调来,是靠他爱人的关系来的。因为她爱人的表哥,那时在我们这当领导,他爱人和老孔头是亲戚,所以关系比别人好些,你去问问老孔头就知道了。”
   “您老说得这般热闹,老孔头是谁?在哪住?您应该和人家说清楚啊。”有人接腔说。
   “我正想说清楚,你一接腔就打断了。”老于头逗趣地说。
   “好了,我不说了,您老接着说清楚吧。”
   “老孔头,你们年轻人不认得,他可是我们单位的红人,当了一辈子会计,没有出过一点差错。很多人以为是个肥差,有人暗损他,告了他的黑状,上级来查他,他账如蚕茧,看着乱如麻,用水一浸,一丝抽到尾,不支不蔓,清清楚楚,还给他清白。后来,我们先后干净退休,他赋闲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上月我们还在一起小酌,他家住在老市区的更鼓楼街,具体位置我说清楚,你也未必一步能找得到。有一点你要记住,他住的那个巷口,有棵古柏,是市级文物,据说这棵古柏王莽赶刘秀时,刘秀翻过马,马缰绳和马蹄印还在。老孔头是胡同里名人,到那一打听,人家用手一指就找到了。”老于头对梅立雪说。
   事不宜迟,得赶紧去打听。梅立雪感谢了众人和老于头,骑着电动车向更鼓楼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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