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心愿》9

来源：世界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泉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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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市区回梅家岭村的路是砂礓间断铺成，而且年久失修，高高低低，颠颠簸簸，虽有些难受，但要比步行省力得多，快得多，三十多里的路程，一个多小时就到家了。到了村头，很多人在河畔的树荫下纳凉。男人们，有下地棋的，有打牌的，有坐着打盹的，有在网兜床上睡觉的；女人们，有纳鞋帮的，有上鞋底的，有哄孩子睡觉的，有说媳讲婆的，有在蒲席上给孩子裁缝衣服的。村头的河畔树荫下，永远是村民的娱乐场所，一年四季都不断人影，尤其夏秋季节更是。梅立雪和父亲下了车，早等得心焦的母亲从昨天晚上就不断地在村头等着亲人，一直等到现在才等到丈夫和女儿回来。梅立雪的父亲和近处的几个人敷衍地打了一下招呼，三个人就一起回家了。
 　　 到了自家院子里，母亲看俩人都不太高兴，没有问事情办得怎么样，让女儿和丈夫坐在院子里，回屋搬出一个大西瓜放在一盘支起的石磨上，石磨好像不平整，滚动的西瓜被梅立雪用手扶住，母亲又回屋拿出一把切菜刀放在西瓜跟前挡住西瓜滚动，复到灶屋提出一桶水来，想把西瓜浸泡水里冰一下再吃。梅立雪说：“别浸泡了，我俩从早晨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先给做点饭吧。”母亲说：“中午做着你俩的饭，你俩没有回来，饭还在锅里，我加把火，热热就可以吃了。”说罢就到灶屋忙活去了。
 　　 院子里有棵大树，树荫很浓，可是丝毫没有凉爽的感觉，中原的夏季就是这样炽热，尤其是没有降温设备的梅家岭村，饭还没有热透，梅立雪要切瓜，父亲说：“先吃瓜，后吃饭，容易拉肚子，等歇息会儿，吃了面食，再吃瓜，对身子有好处，老辈人都这样说。”梅立雪“嗯”了一声，坐在木墩上静等饭热熟。院子里的树木很大，栖息的蝉很多，叫声聒噪，充塞了整个院落。饭很快就热熟了，母亲盛在碗里，先端出一碗放到女儿面前，回屋又端第二碗放到丈夫面前。母亲看他俩吃完，才吞吞吐吐地问：“事情办得咋样了？”梅立雪的父亲把这几天的经历说了一遍，母亲没有埋怨，只是叹口气说：“好难、好难，要想好就得难啊。”说罢，三个人都沉默了，只有院子里的蝉声一刻不停地高叫着。突然一只金蝉歇斯底里地鸣叫着从树上盘旋下来，还没有着地，几只鸡就争先恐后地追了上去，可是没有得逞，金蝉又斜着飞上墙角处的一棵小树枝里。这时，一只喜鹊站在大树巅“喳喳”地吆喝着，好像是没有得到口中的美餐发出的惋惜之声。
 　　 梅立雪的母亲把锅碗瓢盆洗涮干净后，走出厨房，在围裙上揩了揩手，解下围裙，搭在绳上，说：“她爹，是不是给高主任送点礼？他和咱没有一毛钱的亲戚，会肯帮咱闺女的忙吗？”
 　　 梅立雪的弟弟梅立岩十二三岁，上初中，暑假和几个伙伴钓鱼逮蛙，叽叽喳喳地回院子里来，随机被母亲赶了出去。梅立雪的父亲说：
 　　“我正在想这事，咱家穷得叮当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送给高主任啊。”
 　　 “不是有个祖传的宝贝嘛。”梅立雪的母亲小声说。
 　　“也只有这个值钱的家伙了。”梅立雪的父亲决定把祖传几代的一只瓷盘送给高主任。
 　　梅立雪家中的这只瓷盘，传到梅立雪这代正好是十代人，到她爹这是九辈。据说是从皇宫流出的国宝，在梅家岭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多上了年纪的人都亲眼见过，自从“破四旧立四新”那年后，梅立雪的爷爷再也不提这件宝贝，谁要是问起这件宝贝，梅家都矢口否认。否认归否认，宝贝是真实的，就在梅立雪家的地窖里隐藏着。新中国成立前，社会杂乱无章，为了这件宝贝，梅立雪的爷爷可没少遭罪，在寒冷的冬天蹲过水缸，在众人面前喝过辣椒水，在黑更半夜装过驴拉磨，可梅立雪的爷爷死活不承认自家有这件宝贝，即使见过的人出来作证，梅立雪的爷爷软硬不吃，死活就是不承认有这件宝贝，才保存到现在，看来今天要用上派场了。
 　　 夜里，月光很好，风也比白天大了许多，虽有蝉声和蛙声此起彼伏，但梅家并没有感到噪杂，甚至没有听到屋外的任何声音。梅立雪的父亲从地窖里把“千年古董”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打开木匣，取出瓷盘，放到床上的被单上，用包裹“宝贝”的绸缎轻轻地擦拭着。揩拭干净，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绕梁很久才徐徐退去，一家人看着宝贝都慧心地笑了。
 　　 第二天，梅立雪的父亲带着瓷盘，带着希望，迎着曙光向市区的高招办驶去。
 　　 为了瓷盘的安全，为了省下路费，梅立雪的父亲骑着自家的自行车，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放了个卖菜用的荆条编制的骑跨筺篮，筺篮里塞满了麦秸，把瓷盘用绸缎包裹后，又放进木匣内，然后又用被单包裹，放在筺篮里的麦秸窝里，这样说吧，就像爱护婴儿一样爱护这只瓷盘；另一侧的筺里放满了精挑细捡的花生和红薯片，趁早快而稳地向市区赶去。三四十里的路程，梅立雪的父亲没觉得累就赶到高招办。
 　　 高招办的院子里和昨天一样，挤满了前来咨询问事的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讲着话，能听得出都是在说孩子高考的事情。有人不断地感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父亲把自行车靠墙支稳、锁牢，就独自上楼去了。到了高招办公室门口一看，屋里站满了人，他想等等，可是心里的焦急驱使着他挤进去，借着人缝一看，今天值班的不是高主任，是一个比高主任年轻很多的人。梅立雪的父亲想：可能是高主任还没有来，再等等看。想到这就退了出去，仍站在昨天站过的楼梯口处等高主任到来。
 　　 办公室门口出出进进，楼梯上上上下下，犹如市井，都为名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最低现在是这样。父亲站在这个位置，即可看完走廊，又可看清上下楼的人，他全神贯注地寻找着高主任的身影。唯恐寻不到高主任，又担心跨蓝里的宝贝被人偷走，楼上楼下来回看着，约摸等到大半晌，还是没见高主任高大魁伟的“倩影”。他焦急了，等不下去了，又到屋里问值班的年轻人高主任今天为啥没有上班。他见缝扎针问：
 　　“请问高主任今天上班没有？”
 　　“没有见到他来。”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也是忙中偷闲地说。
 　　“高主任为啥没上班？”父亲不失时机地追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我也不是他的领导，都是我向他请假，他也不向我请假。”年轻人不冷不热地回答。梅立雪的父亲还想多问几句，看人家实在忙，又问不出头肚，只好退出去，到楼下的院子里等高主任到来。
 　　 高招办的院子里虽有几棵树，不太大，树荫很小，只能遮蔽两三个人，看环境刚挪来没几年。这会儿，院子里只有梅立雪的父亲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日近中午，来高招办办事的人少了许多，大多数把事情办妥走出院子，几乎没有进来的人。梅立雪的父亲站在树荫下，手拿草帽呼搧着风，两眼直直地盯着外边，唯恐高主任从空而降错过看到的机会，误了事，就误了女儿的前程，误了自家的希望。眼看就到正午时分，还是没见高主任进来，他又怀揣着一线希望走上楼去，站在门口一看，仍没有高主任。又到厕所里看看，高主任也没在里面方便。他想再问一下年轻人高主任下午来不来，怕得到“他也不给我请假”而搪塞的话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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