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世界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泉滔
——08——
市高招办的办公室不算大,约有普通办公室的一点五倍大。办公桌前坐着一位壮年男子,身体微胖,面皮嫩白,大眼睛,双眼皮,估计年轻时也是位美男子,可惜头发稀顶太很,除了耳鬓和后脑勺还有大半圈花白的头发,整个头顶即或拿着放大镜,也别想找到半根头发。大家都微笑着喊他“高主任”。高主任看起来烟瘾很大,谁让给他烟,他都会接着,或点燃,把旧烟蒂丢在烟灰缸里;或接着,放在桌子上;或接着,把新烟卷安在旧烟蒂里,娴熟安接的技术,炉火纯青,不看烟卷,严实合缝,一边看着对方和来人说着话,一边就把新旧两个烟卷衔接一块了。让大家想不到的是,尽管高主任烟瘾很大,可是一口牙齿仍洁白无瑕,说起话来,奶声奶气,女人味十足,但可爱非常。梅立雪的父亲也随着大家喊他“高主任”。高主任接待了他。梅立雪的父亲欲哭无泪的把女儿这三年高考的经历述说一遍,高主任听了,很同情地说了一句:
“我理解你们父女的心情,也同情你们的遭遇,你女儿的事情,我去年就听说过,可我没有办法来帮助你们啊,高考就是这样的游戏规则,谁有啥法呢。”
“您是高考最当家的,您一定会有办法帮助俺的。”梅立雪的父亲说。
“哎呀,你说错了,我的权力是人民给予的,不能毫无原则地乱用,你女儿这种情况,我实在无能为力帮助她。况且,我只是组织高考,对大学录取我没有丝毫力量呀。”高主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
“我给您跪下,请您想想办法,俺祖祖辈辈都会感激您的,给您写个牌位,逢年过节俺家都给您烧香叩头。”梅立雪的父亲说着就要下跪,不是高主任站得快,向前扶住他,真的就跪下了。高主任安慰他说:“你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吧,先把后面几位的事情解决了。”梅立雪的父亲回头一看,他的身后还有两三位人,就退了出去,和女儿站在二楼楼梯口处,等高主任忙完再进去。“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周围人无不叹息道。
梅立雪的父亲已经告求高主任两三次了,都没有得到高主任的帮忙和承诺。父女二人不想再求告高主任了,想回家一了了之。说走还没有走,踟蹰间,一个人从高主任办公室里出来,梅立雪的父亲没有心思细看这人。要说也是,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三不认识,四不求他,何必要和别人搭讪呢?况且,此时的他全心身都在关注着高主任,高主任才是他家的救世主啊。
梅立雪的父亲一上午把女儿的事情已经和高主任说两三次了,高主任没有回旋余地,梅家父女看实在没法,心中苦闷,郁结于胸,准备下楼回家。从高主任办公室出来的这人走到梅家父女跟前停了下来。看这人一脸诚意、仁爱之身停在自己跟前不走了,梅立雪的父亲嘴角挤出一丝苦笑,没有说话,痴痴地看着这人。这人倒先开了口,对梅立雪的父亲很认真很郑重地小声说道:
“我听了你女儿的高考经历,很同情你们,你女儿是很优秀的,今年你女儿的高考成绩很好,每年都有极个别高校缺档招收不满的情况。只要你们不走,和高主任再三恳求,他会有办法的。”
这人说罢,就慢慢下楼去了,但仍能听到他下楼自言自语的声音:
“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梅立雪和父亲听了这人的话,忘记感谢,怔怔地看着这人拐下楼梯,就急急地进了高主任的办公室。这时,屋里的人不知道啥时候走光了,只有高主任在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高主任看梅家父女进来,一边整理着桌子上的杂物,一边说:
“你们怎么还没有回家?”
“高主任,俺求求您,只要孩子能上上学,我给您做牛做马都成。”
“好了,这事实在很难,大学就是招收有才华有能力的人的,只要够条件,高校没有不收的道理,可是你家女儿的情况,我实在难能办到。”
高主任说着关上门,下楼走了。父亲让女儿在高招办门口等他,他自己悄悄地跟在高主任稍远的身后。
高主任好像没有事的样子,推着自行车很悠闲地往前走着。梅立雪的父亲尾随其后,想看看高主任的家在哪里,好和高主任套套近乎,送些特产,虽然现在没有,以后会报答的。高主任推着车子走了一段路,骗腿上了自行车向前驶去。梅立雪的父亲加快了步伐,高主任的车越骑越快,父亲跑起来,眼看追不上了,高主任遇到了熟人,下了车,和熟人说了几句话,又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去。走不多远,拐进另一条街。这条街不大,就是梅立雪和父亲早晨吃早点的这个小巷。小巷比早晨热闹许多,熙来攘往,摩肩接踵,大多是买卖生意人,也有下班路过的人,少部分人东张西望,好像在找着中午就餐的饭馆。高主任好像也没有回家的意思,径直到了一家小吃店。梅立雪的父亲快速移到路对面。小吃店玻璃门,往里看得八成清楚,饭店老板好像和高主任很熟,很热情地打着招呼,高主任也很热情地点了点头,就在靠近门口的一张简易餐桌旁坐下。很快一盘素拼和一瓶啤酒放到高主任面前。梅立雪的父亲在街道的对面站着,死死地盯着高主任的身影,唯恐一眨眼,高主任飞走了。等高主任喝完半瓶啤酒,一碗捞面才上桌。梅立雪的父亲站在对面,他可能想进去,也可能不想进去,左右为难,抓耳挠腮,不知所措。就在一刹那,梅立雪的父亲好像决定好了,箭一般地冲了过去,没有犹豫就进了这家饭馆,站在高主任身边打了个招呼,又急忙喊来老板,要给高主任添几个高档菜。其实这家饭馆也没有什么高档菜,最高档的菜就是醋焖鸡,可惜高主任随机制止了他的行为。高主任拉回梅立雪的父亲,把他安在板凳上,把剩下的饭菜吃完,又把瓶里剩下的啤酒倒在杯子里,一仰脖喝下肚子,向梅立雪的父亲摆了一下手,就走出饭馆。高主任推着自行车,梅立雪的父亲紧靠着他,又从这条小巷返回高招办这方向来。
夏天的阳光很毒辣,红火厉日,又加上一街两行的饭店正是炉火彤红,热气蒸发,显得气温更高,高主任和梅立雪的父亲都出了一身汗水。高主任用手背不断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梅立雪的父亲想给高主任毛巾,又怕高主任嫌脏,从黑皮包里拽出的毛巾又重新搭在皮包的襻子间。到了小巷的尽头,往右一拐是去高招办的路。这条街道因是开发区,比较宽比较长比较平,路两旁,柳烟飘拂,鸟音裹绿。一望无际的垂柳就像少女的秀发,美丽极了。有些柳枝已经垂到地面,遮蔽了阳光的照射。高主任找了个干净的树荫停了下来,梅立雪的父亲慌忙给高主任提车登支架,可是没有登住,还是高主任自己把自行车放稳,对梅立雪的父亲说:“我想和你说几句话。”梅立雪的父亲千恩万谢、十分虔诚地看着高主任的脸。高主任说:
“老梅啊,虽然我今年刚担任高招办主任,你女儿的事情我是听说过的,又听了你们今年的遭遇,很同情你们父女,我会尽力帮忙的。不过不是百分之百的能帮成。如果你女儿运气好,有高校没有完成招收计划,我会通融帮忙的,因为你女儿是很优秀的,这个请你放心。”
“太感谢您了!高主任,真的太感谢您了!”梅立雪的父亲搓脚拨拉手地说。
“你要听清楚,不是百分之百的能帮成,万一高校都录取满额,可别怪罪我啊。”高主任认真地说着。
“绝不怪罪您。要是怪罪您,您骂我老坟里冒烟。”梅立雪的父亲一腔热血地赌咒道。
“别这样激动好不好,动不动就赌咒,让人笑话。”高主任有哭笑不得的表情。
梅立雪的父亲笑了笑,心里说:只要女儿能上上大学,谁爱笑话就笑话去。高主任接着说:“你女儿的事情就说到这,你们父女先回家等消息,这事急不得,不到时间谁也不知道具体啥个情况,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再怎样催促也没用,你女儿的档案我已经记下了。”
高主任说罢,骑上自行车走了,梅立雪的父亲满口万谢千恩地趋了几步,高主任已经走远了。父亲想到高招办院子里去喊女儿,好一起回家,他刚往前走了一段路程,听到女儿喊他,他扭头一看,女儿站在路那边,就一溜小跑地过了马路,站在女儿跟前。梅立雪说:“高主任和你说了啥?”父亲就把高主任的话原原本本地叙述一遍。梅立雪听了半信半疑,半问父亲又像半问自己:“这可能吗?我们和他不沾亲不带故的,他会给我们帮忙?”父亲说:“我看高主任是个心的善良的人,虽然和我们不是亲戚朋友,但是他说了:‘他会尽力的,不会浪费一个人才的。’他说得很实在。他又说:‘某些高校名额第一档次收不满的情况每年是会有的,何必浪费一个学生的前途呢。只要成绩优秀,身残志不残,学校也会录取的,以前确实有这样的情况。’”
这条街的前面的路口就是回梅家岭村的路,过往的车辆都从这里经过。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去梅家岭村方向的车都是大篷车,没有客车,更没有豪华客车和铁路。梅家父女站在回家的路口,等车回家,这时正是吃中午饭的时候,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没见一辆回家的车过来。天气实在热得很,梅家父女站在路口的树荫下,尘土飞扬,到处都是黄腾腾弥漫的细尘,灰尘和着汗水形成很多泥垢缠绕在行人身上,也缠绕在梅立雪父女身上。梅立雪说:“爸,你饿吗?”父亲说:“你别说,听了高主任的话,心里亮堂多了,这会还真有点饿了。”往四周一看,路口周围没有一家小饭店,有一家大酒店距离路口约有一二百米,也不是他们去吃饭的地方。扫描了一周,只有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个贴烧饼的炉子。
梅立雪的父亲想买个烧饼当中午饭,刚往前挪了几步,有个声音高叫他。他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弟弟笆斗,三轮拖拉机停在路边,正向他大声地喊着。由于热气升腾,噪音较大,听不很清楚,梅立雪的父亲从烧饼炉子处又退了回来。
父亲喊上女儿,坐着三轮拖拉机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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