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世界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泉滔
——07——
这辆车就是比刚才那辆车快得多,风驰电掣般地向济南方向飞去,很快就到了曲阜路口。车停在路旁,售票员说:“曲阜到了,有到曲阜的下车了,在这个站牌坐公交车就可以到市区去。”
父女俩站在路边,眼前一片陌生。梅立雪的父亲问周围的人现在几点了?回答说:“十五点差一刻。”他好像没听懂,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女儿。梅立雪说:
“就是下午三点还差十五分钟。”
“怎么这样绕嘴?”
“就是下午两点四十五分钟,离三点还差十五分钟。”
父亲听了女儿说的时间,来不及等公交车了,想坐出租车赶紧到达要去的地方。心里急,秒秒难熬,出租车来了一辆。梅立雪的父亲招手,车子没有停下,直接驶了过去。又过来一辆空车,稳稳地停在路边,父女俩顾不得问价钱,就钻进出租车内。
曲阜不愧是圣人诞生地,民风淳朴,地厚物丰,出租车司机听了梅立雪的父亲的话,知道是来给女儿面试的,超最短的路程、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天宇大厦,有门卫指点,径直到了四楼会议厅。会议厅没有锁门,推门探头一看,桌子上放着几瓶没有喝完的矿泉水,零星有几页白纸,没有一个人影。父亲以为面试还没有开始,就合上门,站在门口等。这时,从楼上下来一个人,梅立雪的父亲正想问一下面试的情况,这人看他一脸虔诚的表情,欲问又止,倒先开口问道:“你俩有事吗?”这人听了梅立雪父亲的话,惋惜地说道:“你们怎么才到,面试刚刚结束,高校来面试的人都走了。”梅立雪的父亲焦急地说:
“不是说三点开始嘛,这才三点多一点儿,怎么就结束了呢?”
“学校招收三名学生,就来了三个学生,他们看了看学生的身体状况,不憨不傻,符合招收条件,就录取了。说有一个没到就是你们吧?”这人望着梅立雪说。
“你能不能给他们说一声,我们坐的车出事了,路上耽误不少时间,来晚了。”梅立雪的父亲汗都下来了。
“我给你说一声?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个收拾会议厅的,又不是高校领导,老牛掉井里 ——有劲使不上啊。”
“那,你怎么知道四个考生来了仨?”
“我怎么知道?他们下楼时,走着说着,我听到的,他们说的一个没来到,估计就是你们,”这人回答说,“来晚了,回家吧,再想想办法嘛。”
父女俩听了这人的话,梅立雪没有哭,她的父亲抱头蹲在地上痛哭起来。父亲一哭,这位好心人反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很尴尬地站着。梅立雪也蹲在父亲身边,劝父亲不要哭,回家慢慢商量。父亲说:“商量?——和谁商量?我们就是一平头小老百姓,出门两眼黢黑,谁愿意帮助咱呀。”梅立雪说:“事已至此,也没有好的法子了,回去再想办法吧,大不了回家种地。”父亲说:“要是没这个能力,回家种地就回家种地,明明我们有能力上大学,反而上不了大学,这是哪辈子做的孽啊。”梅立雪的父亲站起来和这人握了手,哭丧着脸说:“谢谢您,非常感谢您。”这人好像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很同情又很惋惜地说:“回家吧,再想想办法,找找门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过不去的路。”
梅立雪和父亲到曲阜面试,由于到达现场的时间太晚,错过了面试的机会,也错过了人生的机遇。这所高校在河南省招收三个学生,具体是招收三个身残志坚的学生,别人都按时到了,唯有梅立雪没有按时到达,耽误了四十分钟,改写了她的一生。高校没有错,规定这天下午三点开始面试,报考这所高校的有四个考生,他们只招收三个,正好来了三个,大致看了一下残疾的程度,符合招收规章制度,就拍板钉钉走了,这也只能怪梅家太不拿时间当回事了。
夏天的雨就是怪,上午的雨像秋雨一样,没有雷声,不温不火地下着。梅立雪和父亲从天宇大厦出来,闷闷不乐的在大街上走着,突然狂风大作,乌云翻滚,像有倾江倒海之威,似有掀天覆地之势,紧接着,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霹雳震耳欲聋,约摸两三个雷声过后,大雨滂沱,天水如注。梅立雪和父亲躲在商店的屋檐下,看着这雨肆意而下,闪电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更响,一个比一个更近,风裹着雨水任意狂欢,没有不到的地方。尽管梅家父女躲在屋檐下,早被雨水浇透了衣裳,可是他们不愿意进入屋内,任这雨水来冲刷自己内心积攒了三年的忧伤和龌龊。
这雨之大、风之狂,要比上午大十几倍,霹雷把天河之底炸开,暴风骤雨,如瓢泼桶倒缸倾,下了半个小时,仍一如既往地下着,好像不把大地冲洗个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就不会停下来。这雨性格粗暴,足足下了近一个小时,突然停了下来,大街小巷都积满了雨水,积水已经到了商店的台阶处,逛逛荡荡几近灌入屋内,人们也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赤脚淌水,相互交谈着什么。人越来越多,街道上的雨水越来越少,很快露出路面。雨停了,风小了,天晴了,梅家父女来到曲阜没有办成自己要办的事情,雨后清新凉爽的空气,没有给这父女俩一丝快意,她们决定今晚不住在曲阜,要连夜赶回家乡,就像宾馆里的那位好心人说的:“想想办法,找找门路。”
“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没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岔道口,事业上的岔道口,个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这话说得实在好,每个人的人生征程上,都会面对很多岔道口,一旦走错,真的会影响你的一生,最低影响一个时期,让你在这个时期走很多弯路,除了收获教训和感悟,不会达到成功的境地。梅立雪和父亲没有在曲阜停留,连夜回到家乡,父女俩回到家乡沙颍河市区时已是后半夜。天未明,一团黑,在候车室坐着,一直等到天明才走出候车室。父女俩顾不得吃早饭,也没有心思吃早饭,趁着黎明的曙光去市高招办。
市高招办,梅立雪已经去过两次了,需要走很远的路。父亲说,坐出租车去,不能再像去曲阜一样,把时间白白地耽误在路上。梅立雪说:“这和去曲阜不一样,现在到市高招办,不到八点也没人上班,我们都两天没吃饭了,在路边早点摊吃点东西再去也不迟。”为了抄近道,梅家父女拐进一个卖早点的小巷。梅立雪对父亲说:“从这个小巷穿过去就是市高招办了。”父女俩走在小巷里,一街两行都是卖早点的,因为时间尚早,来吃饭的人还不多,零零星星的有几个人在小巷里寻觅着可口的食物。梅家父女,走到一家胡辣汤摊位前,卖早点的老板好像还在忙,看了一眼梅家父女,没有搭讪,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估计汤粥还在锅里熬着。梅立雪和父亲看老板不热情,继续往前走着。又过了几家摊位,来到一家卖稀饭煎包的摊位前,老板很热情,微笑着说:“您俩想吃点什么?先坐下再说。”父亲没有说话,梅立雪说:“来两碗稀饭,十个煎包。”老板答应一声,很快就把饭食端到桌上。梅家父女慢慢地吃着,十个煎包,梅立雪吃了七个,她的父亲吃了三个。当梅立雪的父亲把最后一口稀饭喝入嘴里时,一个坚硬的东西,把他的牙齿硌掉一小块。父亲疼痛难忍,捂着腮帮子把硬物吐到手心里一看,原来是个自行车上的钢珠子。父亲想和老板发火,马上又把内心的“火”压了下去,他知道这几天为女儿的事情实在是太操心太劳累太倒霉了,不想在大清早太阳还没有升起就和老板闹矛盾找不愉快,就捂着腮帮子忍了忍,付了饭钱,父女俩从小巷直接穿过去,早早到达市高招办才是正经事。
梅家父女穿过这条小巷,往右一拐,又走了一千多米,就是市高招办的大楼。虽然才七点多一点,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很显然都是来问孩子高考情况的。大多数是父母二人,带着孩子来的也有,但很少。大家相互认识的不多,所以彼此聊天的也不多,大部分静静地站着,也有人踱来踱去,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都不断地看手表。梅立雪的父亲也在人群里站着,他认为这些人当中自己是最痛苦的一个,最不走运的一个,最无助的一个。要说也是,不用细看,只要你看一眼梅立雪的父亲,就知道他是最痛苦最疲惫的:佝偻着身躯,两眼无光,蓬头垢鬓,脸就像苦霜刚打过似的,手里提着个破旧黑色皮包,没精打采地立在最靠楼道的门前处,如果你靠近他,身上还有一股子汗酸臭味,本不高大的村夫被生活的不如意压得都缩挛变形了。
人们形容时间过得快的成语有“光阴似箭”“白驹过隙”等等,可是今天不同,人们都感觉时间太慢了,慢得像凝固了似的。大家都站得疲乏了,看看时间还是七点多一点,没有向八点去的意思。等呀等,有人把一包香烟都抽光了,看看手表才七点四十五分钟,看看楼道的大门还是铁将军把门,仰头望望远方,还是无人来。梅立雪站着没动,她的父亲蹲一会儿,站一会儿,踱一会儿,里外张望一会儿,显然是人们当中最焦急的一个。只听“吱呀”一声,大家一看,不知啥时候来了人,把楼道的大门打开了,人们一窝蜂地向里面走。
市高招办公室在二楼离楼梯口不远处的一间比较大的房屋里,等梅立雪和父亲到达二楼时,这间屋子里已经挤满了人,还有很多人在门外提脚伸脖往里张望。这间房屋里,进进出出,有面带微笑的,有愁眉不展的,有摇头叹息的,有两眼噙泪的,梅立雪和父亲等到十一点多才挤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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