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心愿》10

来源：世界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泉滔

　　——10——
 　　
 　　 日昃而西，来高招办办事的人都走空了，空荡荡的院子仅有梅立雪的父亲自己，孑然一身犹如野地的枯木墩。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市高招办的，他想回家，又不忍心，想看看下午能不能见到高主任。新开发区，附近没有小饭馆，到小吃一条街较远，他只好找个有吃的地方，先垫吧垫吧再说。
 　　仍是昨天中午他和女儿等车回梅家岭村的那个路口，热浪如昨，尘土如故。他坐在离烤烧饼炉子不远处的树荫下，吃着烧饼，就着自己装在大罐头瓶子里的白开水，把烧饼咽下肚子里。看得出，今天的他还没有昨天轻松和略有希望，一吃一伸脖，苦瓜似的眉眼，反而趁得他更苦闷了。水足饭饱后，他睡意上来了，又不敢熟睡，怕跨蓝里的宝贝被人偷去，就站起来，来回走着，以此驱赶走身上的困虫。可无济于事，还是困得要命，只好到身后的小河里用毛巾洗了洗头脸和脖颈，掐了掐大腿，拧了拧腮帮子，足足和瞌睡虫斗争了半个小时，最后梅立雪的父亲胜利了。困意消失，他精神了许多，坐在石板上，单等日头更加西斜，高招办上班，好再去高招办找自己的救世主——高主任。
 　　 夕阳将被嵩山山谷吞去，晚霞烧红了西天，忙碌了一天的鸟雀也在枝头寻找栖息处，梅立雪的父亲仍没有见到高主任。眼看就要天黑了，高主任绝对不会再到办公室来了，又不知道高主任的家在哪，实在没有辙，只好悻悻而归。
 　　 太阳转到山那边去了，代替它的是星月的光芒。今晚的月亮很勤快，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就从东方的高粱地里高兴地升了起来。月光很好，皎洁透亮，气温也凉爽了不少，微风吹着一路两行的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路边水沟里的青蛙也唱着夏季的歌。梅立雪的父亲虽然没有办成事，此时的他忘记了一切，因为他是个有些信命运的人。一天没见“心上人”，命运又占到心坎的高处。今天的情况，在他看来，没有找到高主任，是自己的命运不好，要是自己的命运好的话，高主任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并亲热地招待他，说不定还请他吃饭哩，这就是人们说的“人的命有天定吧”。命该如此，天地不帮。
 　　 看来今晚不只是梅立雪的父亲自己回家晚，刚出市区，路上行人很多，都急急慌慌地往前赶。梅立雪的父亲越走离市区越远，心虽还在高招办，但身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他把车登得飞快，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他觉得回家的路好像比来的路要近得多，听了几阵蛙声就到家了。
 　　 村头仍有不少村民纳凉闲聊，梅立雪的父亲和大家说了几句闲话，就推着自行车回家了。到了自家院子里，支好车子，没顾得上喝茶吃饭，就急忙扒开麦秸看看宝贝还在不在。还好，自家九代相传的宝物仍静静地躺在跨蓝里。他双手捧着这件宝贝重新放回原处，才开始吃晚饭。梅立雪的母亲没有问，看丈夫的表情，知道事情没有办成，静静地说了一句话：
 　　 “听天由命吧。”
 　　 梅立雪的父亲识字不多，却爱与有文化的人闲聊，三教九流，诸子百家，耳濡目染，各行各业都知道一点，虽不能登台讲学，但农夫走卒一起闲聊就显得出他最有学问。在他看来，听天由命不是宿命论，“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未为全对也。他前后忙碌折腾了几天，回过头来看没有一点成绩，都是失败的经历。吃过饭，他躺在院子里纳凉、翻来覆去很难入眠，没有办法，只好坐起来，两腿盘曲在床上，抽着闷烟，烟雾在眼前飘散。梅立雪的母亲也没有睡着，对丈夫说：
 　　 “睡吧，愁也没有用，你愁坏了身子，咱家更难。”
 　　 “也知道愁没用，可把不住劲，这是孩子一生的路啊。”
 　　 “是呀，咱也尽力了，咱就这些能力，也没有当官的亲戚帮孩子一把，要不然，天明你再到城里看看高主任上班没有。今没有上班，明还不能不上班啊。”
 　　 “也只有这样了，天明了，我再去一趟，碰碰运气。高主任说帮助咱，他和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会真心帮这个忙吗？”
 　　 “睡吧，天明还得赶路。”
 　　 梅立雪的父亲刚合了一会儿眼就醒了。这时天还没有亮，他就上路了，当他走到一条小路上时，突然有个人拦住了他，问他跨筺里放的啥？他说：“没有啥，就放了一些红薯片。”这人不信，上前就翻腾跨筺里的东西，很快就找到了“宝贝”。这人拿起宝贝就跑，他在后面追赶，这人回头一棍打在他的头上，截路的人跑了，他捂着伤口在后面追赶着大骂着：“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爹娘怎么生你这个孬种。”贼人回头又给他一棍，他疼痛的大叫一声。梅立雪的母亲推醒了他，问怎么了？他说刚才做了个恶梦。梅立雪的母亲说： “别说，早晨说梦，一天不幸。”
 　　 此时，东方发白，鸟雀已经在枝头跳跃嘀嗒。梅立雪的父亲带着昨天没有送出去的宝贝，怀揣着希望和美好，再次往市区赶去。简单地说吧，这一天的经历简直就是昨天的翻版，一直到了太阳落山，也没有见到朝思暮想的高主任，不得不趁着洁白的月光走在回家的路上。梅立雪的父亲心想，可能是高主任有意躲着他，躲着就躲着吧，这个千年的宝物不该高主任笑纳享受，还留给自己的子孙吧。他这样想着、闷闷地骑着自行车，远处传来了悠扬的歌声：
 　　
 　　悠悠车轮往前滚
 　　满怀希望扬红尘
 　　苦苦等了一整天
 　　汗水出的有一盆
 　　一日三餐没有吃
 　　饿着肚皮登车轮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生献给子女们
 　　如若为人不孝顺
 　　愧对父母枉为人
 　　
 　　
 　　悠悠车轮往前滚
 　　回时不似去时心
 　　去时希望很宏大
 　　回时破灭闷沉沉
 　　有心再等三五日
 　　唯恐不见高主任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生勤劳为子女
 　　如若为人不孝顺
 　　愧对父母枉为人
 　　
 　　
 　　悠悠车轮往前滚
 　　来去已有三四回
 　　不觉疲倦不觉苦
 　　再苦再累为了谁
 　　为了谁 为了谁
 　　人生都是为了谁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生血汗为儿孙
 　　如若为人不孝顺
 　　愧对父母枉为人
 　　
 　　
 　　 梅立雪的父亲蹬着自行车往家赶，已经是暮霭重重，月色笼罩大地。他骑着车子，走在玉米地里的小路上，闷热无比，两边的玉米叶时不时刮拉着他的身躯，刺挠得很。正走之间，大喝一声，从玉米地里蹿出一个人，要他把东西留下，他心想，这回真的遇见强盗了。看到强盗，顿时生起一肚子火气，他把自行车放倒，就和这人打斗起来。三拳两脚打在一起。梅立雪的父亲是练过的，最后强盗被他打倒，就趁机推着自行车跑了。强盗在后面追，他大喊大叫：“有贼人短路——”贼人听他叫喊不停，紧追了几步就一头扎玉米地里不见了。他跑不多远就上了大道，看强盗停止了脚步，骗腿骑上自行车只顾往前跑，不小心从路旁的小桥上摔了下去。
 　　梅立雪的父亲再次到了市区没有找到高主任，在回家的路上遇见强盗，慌不择路的他把自行车骑翻沟里。他把自行车和跨筺从水里捞上岸，自己像个落水狗一样推着车子往家赶。到了家里，把宝贝从筺里拿出来，谁知成了瓦砾，碎不堪言。
 　　宝贝的碎裂，一家人的希望也破灭了。

·上一篇文章：中篇小说《心愿》11
·下一篇文章：桃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