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世界儿童文学网  作者:王泉滔

  第14章
   
   第二个新屋,父母用七层“坚脚”,坚脚就是下面用了七层砖,好防止水泡坍塌。坚脚也不完全是青砖垒砌,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隙,须填上碎烂的砖头和砂礓,这叫填缝。坚脚是方言即坚固的墙腿脚吧。七层坚脚就是七层砖,三层坚脚就是三层砖,我反复说这样的问题并不是说父母无能,而是说父母是优秀的、勤劳的,有能力的,因为那个年代大多数人家盖房子都用不起“坚脚”,父母能用上三层七层青砖垒在房子的最下面,已是惊动全村的举动了。
   父母不笨,一直在努力,到了我上初中时,又把房屋推倒,盖了三间七层坚脚、瓦接沿的堂屋。以前房屋的顶都是麦秸秆苫成,现在的房顶是麦秸秆和青瓦覆盖。麦秸秆苫在上部,靠近房檐处置上几块青瓦就叫瓦接檐,是当时村中最好的房子,没有一定能力的人家根本就不敢想象,父母却捷足先登成了村里响铛铛的人物。
   七层坚脚、瓦接檐的房子是当时农家最好的房子,我家居然先住上了,虽说不是第一家,也算名列前茅了。所以说父母是勤劳的、是有能力的、是不辞辛苦的,我是幸福的、是快乐的、是无忧无虑的。这样的房屋很好,青砖奠基,上面砌成一定高度的土墙,到了东西山墙的收紧处,再用麦糠和成的泥巴,一叉子一叉子地砌上去就困难了。困难是困难,人们是有智慧的,几千年,炎黄子孙的智慧是无穷的,也体现在一代一代人的创建中。像苫草、打土墙、修补房顶都是智慧的体现。虽然现在不用了,但是一旦用着了,很多人可能无师自通,这绝不是白说。
   东西山墙的收紧处,由于过高,用泥巴堆砌显然费时费力又不安全牢固,人们就想了一妙招——脱坯。脱坯就是用个模子。模子是桐木板制作的,既轻便又光滑,用起来得心应手,迅速麻利快。土坯脱成需要翻转挪移被阳光风干,码成垛,已备后用,期间繁琐劳累的工序可想而知。偶遇阴天下雨,就像保护婴儿一样将这些不久能遮风避雨的幼崽保护起来。
   父母付出很多心血盖起这个房子,大约居住了十多年就落后了,也破旧了,周围地势增高,麦秸秆沤糟露出房顶的泥巴,偶有大雨降临,屋内的房顶溻湿一片或雨脚如麻未断,父母决定重新翻盖。翻盖的这个新房至今我家还在居住,尽管房顶修葺了数次,有以前的小青瓦捯饬几次,后变成大青瓦再次捯饬几次,房体的整体工程坚固如初,可见父母盖房时用的原料是何等的上乘啊。
   这个房屋不是父母盖的最后一所房子,至此,我要多啰嗦几句。农家的房屋,堂屋才是正房,东屋或西屋大多是厢房——做饭、茓粮、喂牲口等家庭辅助用屋。堂屋是主房,马虎不得。父母把瓦接檐房子推倒重新盖起三间上下清一色的青砖青瓦的大出厦房子,一时震惊全村,因为全村老少们都说是全村最好的房子,岂不知是父亲集多年的积蓄而盖成。
   父母盖这三间大出厦瓦房我正上高中。星期天我回家,看到泥瓦师傅正在砌墙,以前的瓦接檐房子不存在了,一时有些留恋。留恋归留恋,很快就被新盖起的房屋所淡化。
   以前的瓦接檐房子用的料不好,一次父亲的同事来我家,看了梁檁,说,你劳累几十年就住这样的房子,梁檁都像擀面杖,当然有夸张的成分。这次盖房父母特意方圆跑了十多里,选了最粗最好的梁檁。这次用的梁檁都是桐树木材中的佼佼者。父母盖起大出厦的房子心里很是高兴,父亲说这次盖的房他很满意,当年的同事再来咱家会刮目相看的。
   后来父亲的同事果然来我家了,看到我家的新房感叹地说:“这个房子应该是你村里最好的房子。”父亲听了,内心很喜悦。所描述的这所房子至今应该有三十五年了,除了房顶的青瓦捯饬了几次,整体建筑斯文不动。前天回家,仰头把我的家看了一圈,偶然发现堂屋西南角的挑梁处砖墙裂了一个缝。母亲说,去年秋天邻居卖树,买家出树,树杆倒下来把房角砸折了,母亲不愿意和人致气留下怨恨就放过了商贾之人。我听了,没有吭声。说啥呢?这是母亲给自己孩子留下一条不结仇的路,况且谁家的房屋能住几百年呢?
   这所大出厦房子刚竣工,大姨父来家说,盖这么好的房子,不怕打成牛鬼蛇神?父亲说,不会了,随着改革开放,政策深入人心,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停不了多年就落后了,况且,靠劳动所有是无畏的、是光荣的。
   父亲说的没错,今天这所房屋比着村里小洋楼,已经自愧弗如了。但我不愿意翻盖,因家人居住得少了,更是父母的心血所在。我说在房顶上“苫”上一层铁皮,赶赶当今修房的时髦。妻子说,不用,铁皮也有寿命,未必有父母用的青瓦耐用,况且房子又不漏雨,青瓦又不退脱,没有必要糊上一层铁皮,让房子失去它应有的魅力。我觉得妻子说得对,方向也对,也就暂时放弃了修葺房屋的计划。
   我从小居住的家是我最眷顾的地方,父母盖的这所房屋,我可不能随随便便推倒。
   农家小院是我的最爱,所心仪的是等我退休后,带着孩子再回到这里和父母一起享天伦之乐。孩子健康成长、工作顺心,我和父母在老家坐在一起吃饭说话,一起到田间的阡陌上散步,看故乡的树木成长,听故乡的鸟鸣,感受故乡四季的更迭是我最向往的,更是我最快乐的心愿,希望老天能给我这样的机会。
   一九七五年,父亲从赤脚医生调入洪山公社卫生院工作,因和上级给职工转正的条件差了几个月,没能吃上“商品粮”,父亲虽有些遗憾,但没有抱怨,在他看来,这是他的运气。改革初期,父亲从卫生院回到家开诊所,一个农家小院,吃住在这里,诊所也设在这里,空间显得狭小了点。
   父亲想把诊所挪出去。
   村中间有片地皮,地皮不大,是分田到户留下的,父母在此盖了东西三间瓦房,诊所挪到这里。院子虽小些,但比着老院,诊所显得宽敞了许多。由于房子用的原料不坚固,十多年,房子就被风雨剥蚀得老态龙钟了。村外几家一起盖房子,有我家一些地,因为每家的地都是狭长,盖不成房子,不得不几家和起来把地重新组合,再切割,才能够盖成一家一院的规模。父亲参与其中,得到一院宅基地,父母推倒旧的诊所,又在这里盖起三间平房做诊所。这三间平房是当时当地最流行的房屋,墙体都是青砖,每块青砖被石灰咬合,上面是水泥板封顶,干净利亮,坚不可摧,建房期间即便风雨霜雪也无需用毛毡等用具覆盖。
   时间是一把刀,再好的材质也会慢慢被日子吞噬,这三间浑砌一体的房屋过了约二十年就被时间拷打得沧桑斑驳了,墙角后墙开始渗水,每逢雨雪,内墙湿漉漉一片,加上周围地势增高,屋内潮湿不堪,父母把屋肚垫高了点,潮湿好了些,但出入不方便,最后父母不得不把房子推倒,和大家一样盖起两层楼房。这恐怕就是父母盖的最后一所房子了。因为母亲年迈,父亲生病了,谁也不会再为我盖新房遮风雨了。
   大儿子要结婚,需要新房,我在家给儿子盖房子,刚盖了三天,我的手就磨破了,流了血,腰也闪着了,眼圈也熬烂了,心也操碎了,我不得不把盖房子的任务全包给包工头,自己做了监工头。想想父母大半生,光堂屋就盖了六七所,加上东西厢房,大大小小有十六七所房屋,不知道父母费了多少汗水和心血。
   父母是勤劳的人,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付出了所有的汗水和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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