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跳的数字（高原的方舟）

来源：世界儿童文学网　　作者：谷建

 　　五
 　　一个男孩被推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孩，这个男孩虽然有些瘦，但是看上去很精神，显得很阳光，那是这里的人们脸上很少能看到的东西。
 　　“怪物，你们认识吗？”女人指着我问他。怪物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冲着我笑着，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嗯，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怎么可能！我惊讶地望着他。
 　　似乎从来就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花婶习惯地撩起了他的上衣，我同样没有见到他肋条可见的心脏处跳跃的数字。但对我来讲，这才是正常人类的前胸。花婶继续像在审问我们：“你和他都没有，不奇怪吗？”哦，原来他和我一样的正常，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你从哪儿来？”怪物把我拉到一边悄悄问我。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的一丝惊喜。
 　　我快速地思考着怎么回答他，故意转移话题：“你呢，你从哪来？你为什么叫怪物？”
 　　“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呀，就因为胸前没有数字。我听爷爷讲，我刚出生的时候，家里人都惊慌得不得了，是我的爷爷作出了关键的决定，把我留了下来，要不我不可能活到今天。这里的人们从出生就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号码，我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而我呢，反而成了大家眼里的怪物，见到我就远远地避开我，谁都不愿理我，——没什么，反正我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了。”怪物满不在乎地笑了，似乎他所讲的和他本人没有丝毫牵连，“可我总觉得他们很可怜。”他突然又冒出了一句。
 　　“为什么？”我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
 　　“瞧见我婶婶胸前的数字了吗？我总感觉这数字有种不祥的魔力，它好像牢牢控制住了他们的大脑，活着的唯一就是等待，等待有一天幸运能够降临，好去到那个所谓的‘人间天堂’，你相信吗？反正我从来没有相信过的。为什么我们非要靠这个该死的数字，应该靠我们自己去改变命运。”
 　　“你也不喜欢这里？”我打断了他的思绪。很快我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里吗？怎么说呢。虽然我在这里长大，但并不是我喜欢的地方，早就想远远离开这里啦。听我爷爷讲，很久以前这里还不是这个样子的，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就只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了。——哎，你知道吗？”怪物靠近了我的耳朵，尽量压低了声音，“这个地方正在越变越糟，海水每天都在上涨，我担心这里所有的一切，迟早都会沉入海底，那时候任何人都逃脱不了最后的命运。可惜这件事只有我一人心里明白，他们都不相信的。”
 　　我竖起耳朵，隐隐地听到了海的声音。我的心抽搐了一下，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如果我没有办法离开这里，我的结局难道也会葬身海中吗？怪物看出了我的表情，嘿嘿地笑起来。
 　　“你不会骗人吧。”我极力想否定他。
 　　“是真的，”怪物收敛了笑容，严肃地对我说：“我干嘛骗你。”
 　　“花婶知道吗？”
 　　“他们都不相信的。花婶是好人，可是她也不相信我。”
 　　“我是好人，为什么我去不了……”花婶倚着门框，双手绞在一起，嘴里喃喃着。
 　　听了怪物所讲的，我还是将信将疑。如果真的如他所讲的话，如果我不能尽早离开这里，我也可能不久之后失去生命，永远回不到我原来的世界，那样的话，我将永远没有机会见到我的妈妈，还有我的好朋友丁庾，还有这刚刚交给我的使命，会在我的手中夭折的。我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
 　　这个时候，蛋蛋醒了，挥舞着小手叫嚷着妈妈。
 　　怪物停止了和我的谈话，他抬眼望着屋外不停翻滚的乌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我则悄悄扭过身子背对着他们，尽量抑制着烦躁不安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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