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跳的数字（高原的方舟）

来源：世界儿童文学网　　作者：谷建

 　　三
 　　“谁家的孩子！”
 　　我的头发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揪住了。真想不到，这里的人类一点礼貌都没有，太野蛮了。我想极力挣脱开他，可是柔软的头发就像手中的风筝线挣扯不开。我困难地斜着眼向上看，那是一个壮硕的男人，他的额上有着大块白瘢非常刺眼。“没人管，就想进来吗？嘿嘿……”这个丑男人呲着牙在吓唬我。他的脸凑过来，我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不由地抓紧了胸前的风铃。
 　　“死哪去了！你这个小沙包！再乱跑打断你的腿！”我的胳膊再一次火辣辣地疼起来，竟然还是那张愤怒的脸。你可以想像得出，这边的男人揪着我的头发，那边的女人拽着我的胳膊，我怎能不连声哎哟，心想怎么这么倒霉，竟然被这两个丑陋的家伙双重摧残着。
 　　“花姐，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孩子？”听口气，这个男人认识他，而且不相信我是她的孩子。
 　　“我说是就是！”她夸张地挺着胸，瞪大了双眼，狠狠地盯着男人看。这个丑男人显然有些退缩了，他嘟囔着什么，泄气地松开了我的头发，头发终于重新属于我了。不管怎样，我终于摆脱了这个令人生厌的丑男人，尽管我也不愿意和这个神经质的花婶在一起。
 　　陌生的环境里，我不晓得还会遇到什么，不由地紧揪着花婶的衣袖，随着她来到了幽深的楼梯口处。大概向下转了五六圈，走了几十个台阶，嘈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很快，在我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我的眼睛里瞬间涌进来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昏黄的灯光下，人群紧紧地围在这个偌大的大厅中央，感觉就像一群铁屑被巨大的铁石吸引到了它的周围，想拨拨不掉，想扯扯不开。我看到中央有一台黑色的显示器正在快速地变幻着数字。人群中渐渐没有了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我能感觉到空气中传递给我的那种紧张、焦虑而又亢奋的气氛。
 　　花婶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我肩上的皮肤。她的脖子伸得很长，眼睛朝外鼓着，嘴巴在抽搐似地重复着什么，看上去如同定格的雕塑。那个孩子呢，他温顺地趴在花婶的肩上轻闭双眼，可能玩累了在做梦呢。
 　　我猜想，这如果不是彩票开奖，就是电视里报道过的地下赌场吧？事后证明我都猜错了。
 　　时间大概过了漫长了几十秒钟，显示器的数字明晰地显现出来：647，384。这几个数字应该是中奖号码吧，我暗自猜想着。我想问身边的花婶，可看她一幅痴呆的样子，想到还在疼痛不已的胳膊，我忍住没有开口。
 　　此时，人群中沉重的叹息声瞬间塞满了整个空间，我看到有人双手紧捂住自己的脸在大声地哭泣，有人擂起了拳头在发疯地捶打着自己的胸部，大多数人则低着头或者自言自语，或者一言不发。其中一个老人直直地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人群中有人迅速围了上去，场面开始变得混乱不堪。
 　　当然，在这人群中，也有人在笑在跳。其中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长得精瘦健壮的男人紧紧地攥着拳头在空中舞动着，以至于他浑身上下都被带动了起来，一幅被电击的模样。“我中了！我中了！哈哈哈……”
 　　“都是你！”
 　　花婶一声嘶吼。我感到脖子根处袭来一股凉风，那是蛋蛋从我的头顶划过，被重重地墩在了地上，显然，蛋蛋被这个突然的举动所惊吓，在呆滞了几秒钟后，迸发出高亢尖锐的哭声，而花婶则跌跌撞撞地跑上了台阶，不见了踪影。
 　　难道她因为生气不再要自己的孩子吗？我慌乱地使足力气，咬着牙抱起哭泣中的蛋蛋，同样跌跌撞撞地跑上台阶。当然我并非情绪激动而行动蹒跚，而是因为蛋蛋太重了，让我感到非常吃力。
 　　终于跑出“幸运居”，看到不远处花婶喝醉酒似的站立不稳的背影，我终于可以放下悬着的心了。蛋蛋还在委屈地哭着，我放下他，拉着他的小手，气喘吁吁地紧紧追赶着花婶，生怕被她远远甩掉而迷失方向。后面传来了人群陆续涌出的嘈杂声，但我顾不了那些，我的眼睛里全是花婶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