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世界儿童文学网 作者:格里高利·罗伯兹
项塔兰 第十五章(8)
我整理完杂乱的屋子,然后跟着成列的男子往我们用来当厕所的混凝土码头移动,去做晨间解放。回到屋子时,我发现邻居已经备好两桶满满的热水供我洗澡。我很少大费周章地用煤油炉烧热水,那太费事、费时,反倒偏爱比较偷懒、但较为苛待自己的办法——洗冷水澡。邻居知道这点,有时会替我准备热水。那可不是举手之劳。不管在哪个贫民窟,水都是最珍贵的商品,必须从公共水井汲水,然后提回来,而公共水井位在带刺铁丝网外约三百米处的合法贫民窟区。这水井一天只开放两次,有数百人跟你推挤着抢水,每个人都得靠吓唬、喊叫、不惜给人抓伤才能汲到水。提着水桶穿过铁丝网回家之后,还得把水倒入深锅,放在小煤油炉上烧,因而得耗去一部分相当昂贵的燃料。但邻居烧热水给我,并没有人居功或希望我道谢。我所用的水可能是阿米尔家人煮好送来,以感谢我替他治伤,也可能来自我最近的邻居,或来自曾围站着看我洗澡的那六人中的一个。我不可能知道是谁。这里的人每个星期会替我做一些不喜被张扬的小事,而烧水是其中之一。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贫民窟的存在,系于这些不知出自何人而不知找谁道谢的行为上。这些事微不足道,几乎可说是琐碎小事,但集合起来,却是这贫民窟之所以运作不辍不可或缺的要素。邻居小孩哭了,我们视如己出般予以安慰;注意到某人小屋不牢固,我们主动绑紧小屋上松脱的绳索;路过别人的小屋,我们主动调整塑料屋顶的摆放。我们不经对方要求,主动相助,仿佛我们同属一个部族或家族,而数千间小屋只是我们大宅院里的一间间房间。
我应卡西姆?阿里?胡赛因之邀,与他共进早餐。我们喝加了丁香调味的甜茶,吃涂了精炼奶油和糖、卷成管状的拉饼。兰吉特的麻风病人前一晚送来一包新的药和绷带,因为我整个下午都不在,他们把东西留在卡西姆那里。我和他一起翻看里面的东西。卡西姆不会读、写英语,但坚持要我说明我所订的各式胶囊、药锭、药膏的成分和用途。他儿子阿尤布与我们共进早餐,用乌尔都文在小纸条上写下每种药的名称和性质,在每个装了药膏的瓶罐或管子上,不厌其烦地用胶带贴上标签。那时候我不知道卡西姆的用意,后来才晓得他挑阿尤布当我的助理,要阿尤布尽可能学着了解药物的性质和用途,以便我离开贫民窟时可以接替我的位置。卡西姆知道我终有一天会离开。
我终于抽出时间来到卡拉位于科拉巴市场附近的小房子时,已是十一点。敲门无人回应。她邻居告诉我,她一个小时前已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很恼火。我的靴子、牛仔裤还留在她屋里,我很想取回,以便换下这身宽松但不舒服的衣物,属于她的衣物。当我告诉她那牛仔裤、T恤、靴子是我仅有的衣物时,绝非夸大之词。我的小屋里,这时只有两件缠腰布,供我睡觉、洗澡时或洗了牛仔裤时换穿。我大可以买新的,到时尚街的衣物市集买一套T恤、牛仔裤加一双跑步钉鞋,只要四、五块美元,但我想要自己的衣服,我穿起来觉得合身的衣服。我留了张抱怨的纸条,然后动身赴哈德拜的约会。
抵达时,穆罕默德路上那栋大房子似乎没人在。临街大门的六块门板朝内打开,宽阔的大理石门厅对外敞开。但这房子太出名了,每小时有数千人路过,因此当我走进去,敲敲绿色门板表示我已到达时,街上似乎没有人特别注意到我。过了一会儿,纳吉尔出来招呼我,皱眉的神情隐隐带着敌意。他指示我脱下户外鞋,换下家居拖鞋,然后带我走上一道高而窄的长廊,方向与我前一晚去的那间房间正好相反。长廊转过两个右弯,最后来到一座内院,沿途经过数个紧闭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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