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贵的粮

江苏省无锡市梅梁中学梅梁湖文学社 王文贵

傍晚李桂家的门被敲响了。“有人吗？我想借宿一晚。”门外的人说。李桂把门推开一条缝，她看见了一只手。那手上满是裂痕，血与土混杂在一起。看见这只手她已经大概了解到门外的人的身份。

  门被彻底推开，那人的全貌展现在李桂面前。衬衫残破不堪，两只袖口已经没了一半，裤子上更是有着数不清的破洞。“逃难的？”李桂看着他的门外的人的脸问，那一刻，她看见门外人的眼睛，一双麻木而绝望的眼睛。

  “嗯。”门外人似乎不想和李桂的眼神对上，眼睛望着一旁说。“进来吧，”李桂错开身子，“怎么称呼？”“叫我张亮就好。”张亮回答说。

  张亮进到屋内。昏暗的灯光下他张望四周，墙壁已经有所脱落，灰色白色相互交织；房门上的“福”字耷拉在那里，大红色也已经掉成了浅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张亮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厨房，他看到了一个棕色的东西。他向前走两步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米缸。“嘭!”李桂把门关上，转过来，指着一个板凳说：“你先坐那，我去烧饭。”

  李桂绕过张亮，走向厨房。厨房里的灯无情地照着米缸，米缸里的米不多了。她看着米缸久久不语，内心作着挣扎。她咬着牙把手伸向一旁的碗，颤抖地舀了两碗米，手在半空中停住了，闭上眼睛她又倒掉一点，最后只有一碗半。

  看着锅里和米缸里的米，李桂的眼神变了，竟和张亮的眼神有几分相似。

  米饭上桌了，菜也跟着来了，张亮的眼睛里一下有了光彩，他死死地盯着那碗米饭，似乎那是能救他于死亡之中的仙药。李桂把米饭连同筷子推到他面前，而她自己又舀了半碗。
  饭桌上的空气凝固住了，谁也没有说话。张亮眼睛无意间看到了一张全家福，那上面除了李桂还有一中一青两个男人。

  “你丈夫和儿子呢？怎么没……”张亮问到一半不问了，因为他看到李桂的神色突然悲伤起来，一瞬间他明白了一切，因为在这个时期这太常见了，他低着头道歉：“对不起。”
  李桂的悲伤没有因为道歉而退去，她转头看着那张全家福，那种麻木而绝望的眼神。饭桌上的空气再次停止了流动。

  晚上，张亮听见了很多哭声，哭声从各个地方传来，南面，北面，西面……哭声有小孩的，有妇女的。张亮打了个哆嗦，他睡不着，至于原因，他自己再清楚不过。

  天亮了，张亮离开了李桂家。离开前，他问李桂：“你不走吗？”李桂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随即苦笑两声说：“该来的总会来的。”张亮沉默着，沉默着离开了。他的眼神不再绝望，变得有些奇怪，甚至变得难以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些许决绝，又带着愧疚。

  李桂死了，死在米缸旁边，她的血流进米缸里面，而米缸里一点米也没有。

  屋子外，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正拍着张亮的肩膀：“你小子可以啊，给兄弟们找到这么多珍贵的粮，给你记一个大功，你逃跑的事也一笔勾销了。走，兄弟们，去下一个村!”张亮没有言语，他只是看着他面前的米，那是这个村的米，其中一袋还有着鲜血。

  张亮是一名逃兵，而当时是战争时期……

（指导教师   丁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