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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玛市,是一个神奇的风景名胜之地。
伽玛市市郊,有座高出海拔四千五百多米的乌云山。
登上乌云山顶峰,你会看见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少年迎着晨曦,独自高声吟诵《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伽玛市市区的“遇仙公园”里,有一个面积很大的伽玛湖,游客乘游船驻足伽玛湖中心的沙鸥岛,就会看见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迎着落霞和孤鹭,轻抚七弦焦尾古琴,那少年时而演奏《潇湘水云》,时而演奏《碧涧流泉》……少年用他的琴声来向游客们倾诉心中的愁绪和哀怨。
少年就是金鹏,辍学三年的金鹏!
那天晚上,爸爸和妈妈很晚才回家,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继续以往的战争。首先是一如既往的互骂,然后就是长时间没完没了的争吵。
妈妈生气地质问爸爸:“你总是想着赚钱、赚钱,你就没想想怎样让俺金鹏换个好的环境?”
爸爸不服气地回答:“我没想?我赚钱还不是为了你们娘儿俩?你说,这每年的生活费、学费、家教开支,哪一样不是我赚来的?”
妈妈提高声音继续说:“钱是你赚的不错,我承认。可是,你对孩子的关心呢?你知不知道孩子的语文老师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孩子的数学老师,又叫什么名字,咹?”
爸爸也不示弱,他反驳道:“我哪能管那么多?只要孩子的成绩好,就行! ”
妈妈说:“是呀,孩子成绩好,不错。你想过没有,孩子的成绩好是天生的吗?错了!是培养和辅导的结果!谁培养辅导的?是我培养的!老师们辅导的!怎么?你还是不服气?”妈妈接着说,“你以为你了不起是吧?你以为孩子继承了你的智商是吧?你想过没有,你连小学都没毕业,要不是赶上政府普九扫盲,你现在还是个文盲呐?”
爸爸一听这话,马上恼怒地吼道:“哼!你聪明,你能干!你有高中学历就了不起!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如今是什么时代?人民币才是爷们!人民币赛过中专文凭、大学文凭!你瞧我们老总,花一笔钱,硕士学位就到手了,还是工商管理的!你知道他原来什么学历?初中肄业!”
妈妈说:“好吧,既然你把自己和金钱看得比我们娘俩都重,这日子,我们也没法过下去了!”
爸爸说:“散就散!这年头,谁离了谁不是过?”
爸爸是在凌晨三点离家出走的,以后,金鹏就再也没有见过爸爸。
妈妈卖掉镇上的房子,妈妈要把金鹏转到市里的贵族学校读书。妈妈已经打听好了,贵族学校里,四年级最好的老师是贺老师。然而,贺老师并不想再接受任何插班生。原因是他们班上的学生已经比别的三个班多出了好几个。妈妈只好把金鹏领到贺老师家,从兜里摸出一大叠小本本,对贺老师说:“老师您瞧,这是俺孩子新概念作文全国二等奖获奖证书,这是俺孩子全省少儿之星艺术大赛古琴银奖证书……请贺老师,能网开一面……”
贺老师看了看眼前的这些证书,轻描淡写地回答:“像这样的获奖证书,我们班学生中还有很多。在我们班上,甚至有小记者证、小作家会员证、钢琴十级证书等等……”
妈妈傻眼了。后来,妈妈终于打听到:贺老师的班上已经有五十一个学生了,如果再插一个,就是五十二个,谐音“无儿”!贺老师刚刚怀孕,先前因为工作和身体的原因,已经流产两次。如果真的应验了“无儿”,贺老师一生,能图什么呢?
后来,妈妈在一位闺蜜朋友的建议下,选择在九月十日教师节那天的晚上,悄悄地给校长和贺老师各封了一个大红包,贺老师才勉勉强强收下了金鹏。
妈妈在市区买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她先把金鹏安顿好,自己又在市郊租下一个百货门面,一个人独自住在百货店里做生意,而金鹏呢,只好一个人住在市区新买的房子里。
在妈妈的不懈努力下,金鹏终于转学成功。
在市里名气最大的贵族学校里,金鹏的座位被老师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
第一天,没有一个同学主动和金鹏讲话,贺老师也没有将他这位新同学向全班同学简单介绍一下。金鹏满以为,科代表收作业本时,会和他说一句话的。然而,他的希望还是落空了。科代表收完前面的作业,走到金鹏跟前,先将一摞作业本压住金鹏位子上的本子,然后,左手捏住本子,右手将其托住,旋身就走掉了,旁若无人似的走了。
第二天的情形也是一样,既没有一个同学主动找金鹏说话,也没有一位老师在课堂上点名,让金鹏站起来跟其他同学一样回答老师的问题。
第三天的情形同样如此。
金鹏彻底地失望了!星期四,下午有一节体育和一节自然分组实验课。金鹏担心自己又将成为操场或实验室多余的一个,就默不作声地背起书包回家了。
星期五,金鹏同样只上半天,然后一个人回家,关上门看电视,或者制作变形金刚。过了星期天,金鹏就再也没有心思上学了。
金鹏每天除了按时下楼到小区门口的“好再来”快餐店吃快餐,其余时间就一直呆在房子里,拆除变形金刚。中间只有中午十二点和下午七点,看看中央台的新闻联播。金鹏喜欢看新闻联播,因为新闻联播让金鹏了解了很多天下大事,包括中国发生的大事,外国发生的大事。这些大事件都是非常新颖的,金鹏一个人坐在家里,从书本上是绝对看不到的。
金鹏家里的变型金刚也特别的多,变形金刚都是以前爸爸给金鹏买的。
一个星期过去之后,金鹏能把三十六个变型金刚全拆下来,分别组装成一百零八种不同形状的金刚大力士。然后,金鹏按照梁山英雄的坐次表,把这些变形金刚分别起名为及时雨宋江,玉麒麟卢俊义,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大刀关胜,豹子头林冲,霹雳火秦明,双鞭呼延灼,小李广花荣……
等妈妈回来,知道这一切的时候,金鹏已经辍学三个星期啦!
金鹏再也不愿意回到学校,就是妈妈要他下楼,他也不干啦!
妈妈只好使劲地拽住他,把金鹏拽下楼。可是,他们刚刚走到街上,金鹏就大声叫嚷:“有阳光!我怕!妈妈我怕!”金鹏边说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金鹏不仅害怕阳光,他还害怕听到街上喧嚣的声音,害怕汽车刺耳的喇叭声!金鹏只愿意回到家里,专一地拆装他的变形金刚。
妈妈急得没法,最后只得把儿子硬塞进汽车,直往医院开去。
接诊的老专家很敬业,他格外耐心仔细地对金鹏做了一番检查,又耐心地听妈妈讲述了金鹏的一些表现。最后,老专家点点头,慢慢地书写病历:患者男,九岁,主诉怕光、怕声……疑为少儿自闭症。
妈妈默默地看完老专家的两行结论,小声询问老专家:
“医生,请问,我家孩子的病,能治吗?”
老专家肯定地回答:“能治,绝对能治,你放心。”
妈妈再问专家:“怎么治呢?大夫。”
老专家就告诉妈妈:“首先,要消除孩子的心理障碍……做到这点,父母是关键。”
回到家里,妈妈决定把市郊的门面卖了,在家里专心陪着儿子。妈妈没有想到,这一陪竟然就是三年!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转眼就过去了,可金鹏却还是个老样子。每天起床后,他按时吃过早饭,然后就拆装变形金刚,然后又看新闻,而后又是拆装变形金刚,再看晚间新闻,再拆装变形金刚。晚上,金鹏一般九点会准时睡觉。
作者:谢桂林 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获2019年冰心儿童文学奖,现居上海。
通联:上海市闵行区七莘路2315弄34号301室 谢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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