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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末,沈阳“永兴”镖局有个沧州镖师,名叫卢连举,外号“窝心脚”。此人五十多岁,中等个头,小鼻子小眼,说话细声细气,没一点英豪之气。不知底细的人,都以为他是镖局打杂的。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卢连举自幼拜沧州名侠马云飞为师,练成了一身超群武功。特别是“连环鸳鸯腿”,远近闻名。与人交手,手腿并用,三招两式,就可置人于死地。他仍不满足,又苦学了一招儿看家绝技——窝心脚。此招为少林寺一名武僧所传,出脚奇特凶狠,不易防守。卢连举就是凭此绝功受聘永兴镖局的,并由此得名“窝心脚”。由于“窝心脚”杀机毕露,极易伤人,卢连举一般绝不轻用。
  这一天,卢连举押镖去邯郸。途经沧州,晚上宿在东门里李家客店。卢连举回到了老家,朋友们听说后,纷纷来看望他。其中有一位师弟,名叫王清江,二人说起授徒传艺的事来,王清江面带愧色,双目垂下泪来。
  原来,十年前,王清江收了一个徒弟,名叫孙铁头。这小子别看长了一副憨笨样子,可聪明伶俐,腰身极好。王清江非常喜爱,把他当做亲儿子一般,不遗余力地传授他各种拳法器械。不仅如此,就连师父传他的看家本事“连环鸳鸯腿”,也传给了孙铁头。几年后,孙铁头不但拳腿功夫达到上乘,还练成了铁掌铜头的绝技,在沧州一带渐渐有了名气。人们一夸赞恭维,孙铁头可就不知天高地厚飘飘然起来。渐渐地与城里的地痞无赖们搅到了一块,吃喝嫖赌不说,还恃武做起强盗来,成了地方上的一害。王清江知道后,雷霆大发,将孙铁头训斥了一顿。怎奈孙铁头已野了性子,匪气十足,哪里还买他这个师父的账?三句话不投机,竟跟师父捋起胳膊来。王清江此时已不是年轻力壮的孙铁头的对手,竟让孙铁头苦揍了一顿。王清江愧对祖师,无脸见人,大病了一场……
  卢连举听完师弟的诉说,怒火上撞,天下竟有这等忤逆之徒!要不是心急赶路,他真想会会这个不肖的东西!他埋怨师弟收徒不该良莠不分。师弟王清江后悔眼瞎心瞎,不该收了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恶徒。二人叹息一回,闷闷而散。
  第二天一早,卢连举登程赶路。来到白家渡口,刚要装船过渡,只见岸边大摇大摆来了一条大汉。此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五大三粗,腰扎一条带钉子的宽边功力带,肥头大耳,壮得像个铁塔。这人来到渡口,一脚踩住了石柱上栓船的缆绳,俩胳膊胸前一抱架,阴阳怪气地说道:“哪个是押货的卢镖师,我有话跟他说!”
  卢连举是个走南闯北的人,江湖上的一套已吃透了,见此人情景,就知是个“吃白人”(行话,不是好东西的意思)。他想,堂堂沧州武乡,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会有人在这拥挤的渡口谋行不轨?决不可能!所以,他并没放在心上。答腔道:“我就是押活儿的,你是谁?”说着走上岸来。
  黑大汉上下打量了一番卢连举,见他如此一副尊容,不屑地撇撇嘴,双手一抱拳道:“你就是卢……噢,卢大爷,我是你的师侄孙铁头啊!”
  卢连举一听他就是孙铁头,陡然变色,气往上撞,冷冷地说道:“我没你这个师侄,我也不是你的师大爷,快快走开!”说完,就要去解缆绳。
  孙铁头吃了个窝脖,并不以为然。伸手拦住道:“哎哟,师大爷,你着什么急呀!昨个我是不知你来,要知道早就拜望你去了。咱爷儿俩第一次见面,我想领教你那‘窝心脚’!我师父不会这一招,我想学学!”卢连举“哼”了一声,愤愤地说道:“休再罗嗦,我心急赶路,快快走开!”
  孙铁头仍是不动,步步紧逼:“师大爷,你不要这么绝情吧?这一招儿是我是学定了!今儿个不教,你休想离开!”
  “你……”
  人群越聚越多,不少人看不下去了,议论纷纷:“有这么学艺的吗?这不是找茬闹事吗!”这时,王清江也赶来送行,见此情景,挤进人群,对孙铁头喝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牲,还不快快滚开,今儿个还敢对你师大爷无礼?”孙铁头道:“师父,你这是怎么说话?你不会‘窝心脚’,还不兴我向师大爷讨教吗?”
  此时卢连举的脸由白变紫,由紫变红。他紧咬着后槽牙想道,这种狂妄之辈,不教训教训他如何知道天高地厚!想到这里,缓了一口气道:“好吧,既然你想学,我成全你!来吧,我先看看你的功夫。”
  孙铁头今番来渡口码头,说向卢连举学“窝心脚”是假,其实是来与卢连举较艺的。众目睽睽之下,孙铁头一听说看看他的功夫,非常高兴,说声“献丑了!”暗运一口气,大吼一声,躬身向着栓船的石柱撞去,只听“咔嚓”一声,对掐粗的石柱应声而断!众人大惊失色,全都看傻了眼。
  孙铁头撞断了石柱,仍不过瘾,伸手抄起栓船的缆绳,圆睁二目,双手一捋,说声“断!”拇指粗的缆绳,齐刷刷断为两截!卢连举看罢,赞叹道:“真乃铁人神力,好功夫,好功夫!”赞叹罢,又不由得惋惜起来:“可惜啊可惜,这身功夫用歪了……”
  孙铁头见自己的两招儿震住了卢连举和众人,心里别提多乐了。一抱拳道:“请师大爷也露两手看看!”
  卢连举摆摆手道:“不必了,你出手吧,我这里接招儿就是了!”孙铁头没想到卢连举会这么痛快地让他打,略一犹豫,说声“请了!”出手十分凶狠,步步紧逼,一招儿紧似一招儿,一式快似一式,拳拳不离要害。众人都暗为卢连举捏了把汗。这小子手把子那么重,要是打上还了得!卢连举在这种凌厉的攻势下,只是招架,闪展腾挪,左避右躲,快捷如燕子,灵巧赛白猿,孙铁头尽管拳毒招狠,可丝毫碰不着他一根毫毛。二人在河岸上行拳如风,战了数十个回合,不分胜败。
  孙铁头有些焦躁起来。他想,卢连举的功夫果真比王清江强多了,这样相持下去于己不利。遂掏出一枚燕尾小镖,猛然跳出了圈子,说声“着家伙!”出手就要甩镖。卢连举眼观六路,比他还快,早在他掏镖时就做好了准备。孙铁头刚一起镖,他的脚已到,大喝一声:“窝心脚在这里!”“当”,一脚正踢在孙铁头的左胸上。孙铁头猝不及防,镖没甩出,却“咕咚”一声捧在了地上,顿时吐出了一口鲜血。
  踢倒了孙铁头,卢连举掸掸身上的土道:“你这逆贼,伤师败伦,天理难容!今儿个留你一条性命,自省去吧!”说完转身便走。
  王清江见师兄替自己惩罚了逆徒,心中高兴,紧随其后,说道:“师兄,这个畜牲已没有一点人味儿,还留他干什么?”
  卢连举道:“师弟放心,我这一脚只用了八分力气,不消半月,他就成了废人,要想重新走路至少三年……”
  果然,半个月后,孙铁头便瘫在了炕上,他又悔又恨,可又毫无办法,只好默默地吞咽着自己种下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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