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园诗话》多次强调“诗有天籁最妙”“童语终是真语”,对坊间儿童的诗作也予以肯定。一天,袁枚看见两个儿童放风筝,一童得顺风大喜,另一童咏诗道:“劝君莫讶东风好,吹上还能吹下来。”袁枚听后“深喜之”(补遗卷七之二)。还有童子嘲其师云:“褒衣大招方矩步,腐气冲天天亦惧。”颇具李白《嘲鲁儒》之风(补遗卷六之八)。袁枚认为“诗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好诗往往“妙在皆孩子语也”,坦言“村童、牧竖,一言一笑,皆吾之师,善取之皆成佳句”。他曾记随园一担粪者,某日在梅树下报告:“有一身花矣!”袁枚听后突来灵感,进而吟道:“月映竹成千个字,霜高梅孕一身花。”(卷二之四)
选诗时能做到人人平等固然不易,但袁枚更懂得“君子不以人废言”的道理。作为一位鉴赏力相当高的诗人,他对严嵩、阮大铖等人的诗歌十分赞赏,选取了他们的一些佳句来评点,尽管他们是声名狼藉的一代奸雄。在《随园诗话·补遗》卷七之五十二,他称严嵩的《钤山堂集》“颇有可观,如‘卷幔忽惊山雾入,近村长听水禽啼’‘沙上柳松烟霁色,水边楼阁雁归声’,皆可爱也”,又说阮大铖的诗句“‘露凉集虫语,风善定萤情’,后五字颇耐想”。
总而言之,《随园诗话》博闻广录,所选之诗出自诗坛内外的千家万户,不以名位取舍,不顾他者臧否,尽管有应酬唱和之作,也要看是否可读、是否耐读。所选诗作或许品性气质各有高低,或许抒情叙事并无深义,但只要读之有味,就足够。要知道,袁枚呈现给世人的,是带有其个人品位和价值主张的诗话,诗需雅致清通,更要鲜活生动,凸显性情、个性、诗才三方面的特质,这是诗歌创作必备的要素,也是“性灵说”关注的焦点。(阙维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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