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座岛

[英国]雅克塔·霍克斯

有一座小岛，温暖而肥沃，岛上居住着一群海狸。他们很久以来就在这里定居，并在岛上流下的一条河里建造了一道水坝，修筑了一个居室。他们除了自己的小小大地之外，其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周围无垠的大海，也不知道西边海平面上一个朦胧的形体——黎明时，它是贝壳般的粉红色，夕阳西下时它是一个黑色的轮廓。从不可记忆的时代起，海狸们就崇敬这个遥远的海上标记，称它为“另一座岛”，把它说成是他们的女神贝亚的家。

然而，许多年过去了，有些有才干的海狸，他们是些实干家，开始感到不安和空虚。他们不满足居住地的愉快社会生活，不满足栖在水中，不满足世代相传下来的美丽神话和故事，尽管那是海狸种族的光荣。他们开始到海里去游泳，为他们的才干寻找一条出路。这对于淡水动物来说，是很困难很不适应的。他们发明了防止含盐的海水进入嘴和眼睛的面具，以配合他们真正的勇敢行动，游到离岛五里之外去。他们的目的地当然就是那另一座岛。

他们游了近五里，这是海狸所能达到的极限。这些游泳家发现，它看来完全是一座普通的岛，没有任何神所居住的迹像或者特殊的形状——的确，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是它的平坦和荒芜。

尽管如此，另一座岛却对海狸产生了越来越强的吸引力。他们放弃了原来的悠闲、运动、讲故事和晒太阳；他们也放弃了每天挣来的鱼，就是说，帮助维护水坝和居住地，以及捕猎。开始时这种懈怠对于海狸社会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因为鱼有的是，建筑物也维修得很好。因此，那些被另一座岛吸引着的年轻雄海狸便把时间用来考虑到达那里的办法。他们的伙伴认为他们疯了，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就懒得再提了。

那些热心家用他们尖利的牙齿咬倒了一棵大树，比从前他们弄倒的任何一棵树都大得多。然后他们就开始把它掏空。尽管海狸们技术高明，可是他们的牙齿却不是生来可以当斧子用的，因此，这项制造空心船的工程既费事又劳累，还把他们的鼻子弄痛了。然而他们仍然坚持着，因为他们都是些固执的家伙。他们柔软的鼻子付出了很高的代价，才在船身中间挖成了两个隔舱。他们在隔舱中间的空处塞上泥土，使它成为一个空槽，把它盛满水，在里面养上活鱼。他们还在两边做上长凳，凳子上方开了洞，这样蹲在长凳上的海狸能把尾已伸出去，当桨划水。他们把这条船叫做“海树号”。

终于，到另一座岛的远怔旅行就要出发了。居民们都聚集到河口来送行，长老发表了一段很有思想性的长篇演说。长老在演说结束时说：这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海狸们的爪子终于要踏上另一座岛了。那将显示出我们这个种族怎样的伟大精神，而那些被迫留在家里的，他们的心又如何跟随着探险家们，踉他们一起经历所有的艰难困苦，所有的幸福快乐。居民们激动地喊叫着，宽大的尾巴在地上拍打得震耳的响。

探险家们登上了船，每一个桨手都把尾巴正确地伸进洞里，四爪紧紧趴在长凳上。他们的首领在尾巴上接下一块木板，悬在船尾，作为船舵。指挥员一声令下，全体船员像一只海狸那样飞快地划了起来，连他们的胡须也因为使劲而颤动起来，就这样，他们出发去进行这次五十万爪距的旅行，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像是到极远的空间去。

只有一只海狸没有参加欢送仪式。这只动物是最有才能的新老故事讲述家，那时候海狸们有很多时间来听他讲故事，享受这种乐趣。他没有注意其他人都涌了出去，于是呆在家里沉思默想；他发现只剩下他自己了，便游出去捕鱼。

十几天以后，远征队回来了。留在家里的海狸们看见这艘船费力地划到河口上游来，几乎有一半划水的洞穴里没有了尾巴，幸存者的皮毛都破烂了，惟悴不堪。欢迎的场商比欢送的场面冷清得多，因为在过去的两个星期里，由于缺少了那么多活动力强的年轻雄性，使他们缺少了鱼，同时又发生了水坝严重倒塌的事件，这无疑是由于制造“海树号”期间忽视了修理的缘故。但是仍然有很多海狸来到河岸边，帮忙把他们筋疲力竭的伙伴扶上来。

等到疲乏的海狸都休息过来并吃下了一些食物后，长老就作了一个正式而简短的欢迎演说，并要求远征的首领讲一讲他们伟大的冒险经历。首领描述了用尾巴划桨的极度辛苦。他讲到了一场强烈的暴风雪，几乎把整艘船都刮翻了，结果只把五只海狸刮出船去。然后他又谈到了他们遇到的最大灾难：他们弄下清是什么原因，水槽里的鱼开始死去，探险者们不得不靠脏水和烂鱼活命。他们中间的许多伙伴就这样丧了命，而且受尽了可怕的痛苦。可是这一切牺牲最后得到了报答，因为探险队到达了目的地：海狸们到达了另一座岛。讲到这里，听众呐呐地议论起来。

“你们在那里发现了什么？”长老问。

“什么也没有，”首领回答。“你当然不会盼望我们把穿着鱼鳞斗篷的贝亚和她金屋里的木料带回来吧？”

“那么好吧，那里是什么样子？”长老恼怒了，又问。

“你知道这个岛远端的荒角吗？好吧，它很像那个地方，甚至更加荒凉多石。的确，我们中间有两个是在那里探险时渴死累死的。”

群众高声欢呼起来，有更多的演说称赞了海狸种族到达宇宙最远部分的胜利。在最后一篇演说结束，大家拍尾巴的时候，首领忽然发现了那只没有参加欢送仪式的海狸。喧闹的声音打搅了他的沉思，他伸个懒腰，莫名其妙地看看周围。

“我说，”探险队的首领说，“无疑，是不是海狸都应该表示得更有兴趣？当然我想的不是自己，我不过是一件工具。然而忠诚，你知道......海狸界的荣誉......”

“我也同意，”另一个探险队员说，“他应该参加。怎么回事，这几乎是对贝亚的侮辱......”

“别理他，”长老肯定明确地回答。“我想你们还记得，他是一个伟大的梦想家，也许他的心就连现在也在远方，也许在什么魔幻的世界游荡，那里的河流都是香味芬芳，开满鲜花；那里的居室永远矗立不倒，而且充满音乐；那里的海狸都美丽得像翠鸟。宴会现在准备好了——也许是在目前食物短缺期间能够办到的最好的宴会。我们休息过来以后，让那个家伙来给我们说唱。我想你们都不了解他的能力，你们会惊讶万分，看他怎样很容易地就

把你们带到他那奇怪的境地......”

的确，海狸们一直听到了深夜。

（吴冀风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