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双袖酒成痕，小字香笺无意展：晏几道《玉楼春》赏析

    玉楼春

    晏几道  宋

    红绡学舞腰肢软①，旋织舞衣宫样染②。织成云外雁行斜③，染作江南春水浅④。

    露桃宫里随歌管⑤，一曲霓裳红日晚⑥。归来双袖酒成痕⑦，小字香笺无意展⑧。

    【注释】

    ①红绡：唐传奇中人名，原为一勋贵家中的歌舞妓，此泛指娇俏的歌舞妓。 软：酸软。

    ②旋：旋即，随即，紧接着。 宫样：皇宫中流行的颜色式样。浅彩淡染出过渡色，为宫廷歌女彩衣典型样式。

    ③云外句：指舞衣上所织的花纹。 行：音 háng

    ④江南句：指舞衣染就浅绿色。染：指染色，漂染。

    ⑤露桃：即“露井桃”.《宋书·乐志》三《鸡鸣古词》中有“桃生露井上”之句，露井即没有覆盖的井。后世或以“露井桃”或“露桃”暗喻承宠的歌女。 露桃宫：原指专供歌舞妓表演的娱乐宫殿，后通指有歌舞妓表演的娱乐场所，或称“歌舞殿”“歌舞馆”“歌舞院”,或泛称为“歌馆楼台”.在此译成“歌舞殿”比较贴切。

    歌管：歌声与奏乐。 管：弦管、乐器，通常指音乐、奏乐。

    ⑥霓裳：即《霓裳羽衣曲》，唐玄宗时乐曲。

    ⑦痕：痕渍，污渍。

    ⑧小字香笺：用很小的字写成的并熏有香味的信笺。古诗中亦有“香笺小字”诗句。“香笺”其义浅明，不必再用俗语直译。

    【译文】

    一个娇俏的歌舞女学舞，学得腰肢酸软；随后又织纺舞衣，按照皇宫里的模式来漂染。舞衣上的图案织成云外飞翔的一行斜雁，染出的颜色如同江南春水一般碧浅。在歌舞殿里，她伴随着歌声和音乐翩翩起舞；一场《霓裳羽衣曲》歌舞结束，早已是红日西沉。归来后，溅落在双袖上的酒都凝成了污渍；疲惫中，已没有心思再去展开写在香笺上的蜜语情言。

    【点评】

    晏几道笔下的词，多是带有一定香艳色彩的作品，《玉楼春》九首之九，亦属此类。阅读这首词的时候，我们从另一角度领略到封建社会中一个幼小歌舞女的无奈与辛酸。封建社会时代的歌舞女，不过是上等阶层人物的玩偶而已。但为了迎合帝子王侯及公子哥们的欢心，她们往往被迫从幼小年龄便开始习练各种技艺，词中“红绡学舞腰肢软，旋织舞衣宫样染”,这不过是一个片段而已。此外，于“归来双袖酒成痕”句中，又不难看出，这些歌舞女们既要饱受习舞、织染以及出场演出的辛苦，还要在侍宴中遭遇种种猥亵与挑逗，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人格上被轻蔑的暗喻？如不然，于文雅端庄的宴席间拢袖斟酒，何以有酒溅洒于双袖之上？所谓“小字香笺”,有人认为是爱情之物，其实不过是些伪君子们偷偷塞给的调情之物罢了；可归来后疲惫不堪的舞女，对这些根本就不屑一顾。而那“无意展”三字，恰恰真实地接近了舞女们内心世界的痛苦。

    宋人晏几道与柳永的词作都比较突出香艳内容，这与其所处时代的性质、供事环境及个人因素所决定的，其后来诸多文人墨客时有非议，我们亦可持批判观点来阅读。但不可否认，晏几道与柳永的词句都很美，美在既凝练，又不生涩；既流畅，又不俗白。掇句状景、状情，总能委婉而又生动，很有文学欣赏价值。（文 / 璞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