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于: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佚名

    在这首诗中,诗人以人道主义的精神写出了唐代福建一带被掠卖作奴隶的人的痛苦,对当时闽地不人道的掠卖儿童、绝阳为阉奴的黑暗制度,予以讽刺和揭露,感情极为沉痛悲切。

    囝

    顾况

    囝生闽方,闽吏得之,

    乃绝其阳。为臧为获,

    致金满屋。为髡为钳,

    视如草木。天道无知,

    我罹其毒;神道无知,

    彼受其福。郎罢别囝:

    “吾悔生汝!及汝既生,

    人劝不举。不从人言,

    果获是苦。”囝别郎罢,

    心摧血下。隔地绝天,

    及至黄泉,不得在郎罢前!

    赏析一:

    顾况是开中唐新乐府运动先河的诗人之一,一生写过许多有积极意义的作品,对被侮辱、被损害的下层劳动人民表示同情,对不合理的风俗制度寄寓愤慨。他的《上古之什补亡训传十三章》以“悯农”开始,以“怨奢”结束,充满了讽谕的色彩;《囝》为其中之第十一章。

    这首诗在艺术上的最突出之处是赋法的成功运用。

    在叙事方面,全诗大致可分三段。

    前十一句为第一段。主要写“囝”在“闽吏”的摧残下遭受的折磨。

    首句“囝生闽方”,开篇点题,交待囝的“产地”,照应题下“囝,哀闽也”的小序。二三句“闽吏得之,乃绝其阳”,意在控诉制造阉奴的罪魁——“闽吏”。按说,官吏本应以保护黎民,为民造福为天职,但是,在黑暗制度下,他们不仅不能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反而直接充当了摧残百姓的凶手。绝阳暴行的披露,就极深刻地撕下了“闽吏”那“爱民如子”的画皮,展现了其残忍、不人道的兽性面目。

    “为臧为获,致金满屋。为髡为钳,如视草木”四句,用排比的句式描写囝做了奴隶,为主人流血流汗,聚积了难计其数的财物,但他们自己却受着罪犯 的待遇,被人侮辱,被人损害。“为臧为获”,写出了囝在精神上所受的轻贱、侮辱;“为髡为钳”,则写出其在肉体上所受的虐待和折磨。“天道无知,我罹其毒。神道无知,彼受其福”四句,承上而来,在排比的句式中运用对比的手法来谴责天和神的不公。

    诗句的意思:天和神都是无知而昏愦的,他们让无辜的人惨遭荼毒,却让害人的蛇蝎逍遥法外,享尽福寿。这里,“我”、“彼”结局的不同,深刻揭示了封建社会的阶级对立和尖锐矛盾。囝对天、神的控诉,使我们很容易联想到元代伟大戏剧家关汉卿的名著《窦娥冤》中《滚绣球》一折。在这一折中,窦娥曾愤怒地控诉道:“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窦娥对天地鬼神的抗议和囝对天、神的谴责,都体现了我国古代被压迫阶级的反抗精神,甚为难能可贵的。

    从“郎罢别囝”到“果获是苦”,为第二段,主要写诀别之际父亲(郎罢)对儿子(囝)的自我忏悔。

    逼囝绝阳为阉奴,难道是郎罢的过错吗?非也!

    自己无罪却要自责,这就显示了郎罢的忠厚、善良,与闽吏的野蛮残忍恰成对照。郎罢所忏悔的不是自己抚养儿子的过失,而是“吾悔生汝”、“不从人言”。 “果获是苦”的一个“果”字,一方面证明了“人言”的预见性,另一方面也说明郎罢原先对生活的憧憬、对闽吏的幻想都一齐破灭了。郎罢的自责,正好从一个侧面暴露了阉割奴隶之残酷。这一段通过父对子字字血、声声泪的忏悔,充分揭露了“闽吏”掠卖、戕害奴隶罪大恶极,说明下层人民已走到了无法挣脱闽吏魔掌控制的绝境,读来催人泪下!

    最后五句为第三段,重点在写“囝别郎罢”时的悲惨情景。

    父亲别子,声泪俱下;子别其父,更是椎心泣血、惨不忍睹。“心摧血下”中的一个“摧”字,就把父子诀别时那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给淋漓尽致地描摹出来了。 “隔地绝天,及至黄泉,不得在郎罢前”三句,是囝对其父的道别之辞,说父子从此被迫分离,再无相见之日,只能在死后相会于黄泉之下。至此,不合理的阉奴制度给下层人民所造成的骨肉分离、天各一方的痛苦也就活生生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由于诗人能够用赋的表现手法直敷其事,对事件作客观叙述,从而就使人对囝的悲惨遭遇益发感到真实、可信,对囝的同情、对闽吏的憎恨之情就随着诗情的步步推衍油然而生了。

    另外,排比的句式,对比的手法,对诗歌主题的深化,都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其语言的质朴平易,接近口语,也加强了诗歌的音乐美,促进了感情的奔涌流泻。

    赏析二:

    唐代的闽地(今福建),地主、官僚、富商相勾结,经常掠卖儿童,摧残他们的身体,把他们变为奴隶。《囝》就是这种残酷行为的真实写照。

    诗人首先叙述闽童被掠为奴的经过。前三句交代了这种野蛮风俗盛行的地区(闽方)、戕害闽地儿童的凶手(闽吏)以及戕害儿童的方式(绝其阳),极其简练。然后叙述奴隶的痛苦生活。诗人没有列举具体生活事例,而只是并列摆出一种极不公平的现象:奴隶为主人“致金满屋”,本应受到较好的待遇,然而却被视如草木,受到非人待遇。金,极言其贵;草木,极言其贱。一贵与一贱,两相比照,揭露奴隶所受待遇的不合理,写出了奴隶生活的不堪忍受。

    诗人并没有停留在这一般的叙述上,接着又透过这一生活现象,把笔触深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揭示出奴隶们的满腔怨愤:“天道无知,我罹其毒。神道无知,彼受其福。”悲惨的身世,痛苦的生活,使他们的怨愤非常之深,以致连封建社会里视若神圣的“天道”和“神道”,都被他们诅咒起来──都是上天和神灵无知,才造成如此不公平的世道!这里“彼”“我”对举,形象地揭示出对立的阶级关系──奴隶主们之所以能够大享其福,正是建筑在奴隶遭受荼毒的基础上的。这四句心理描写,真实地反映了奴隶们的思想感情。

    以上是对奴隶一般生活境遇和痛苦心理的描绘。“郎罢别囝”以下,诗人抽出一个具体场景,用细腻的笔触描写囝被掠为奴,同郎罢分别时父子痛不欲生的情景。

    诗人把囝同郎罢的心理对照来写,笔墨摇曳多姿,错落有致。写郎罢,处处从他违反常情的心理着笔。在封建社会,人们都希望人丁兴旺,又由于重男轻女的习惯,尤其希望生男孩。可是这位做父亲的却后悔不该生男孩,生下后更不该养育他。这看来很“反常”。然而,正是从种“反常”中,才表现了他的断肠悲痛和对孩子的深爱。“人劝不举”一语更进一步说明,受这种野蛮风俗之害的,绝不是一家一户的个别现象,闽地人民受害之惨,受害之广,使人人都心怀恐惧。写囝,则是着力刻画他对郎罢的依恋,完全是小孩子的心理。这种对照的心理描写,生动细致地刻画出父子相依、不忍分离的骨肉亲情。而造成生离死别、痛不欲生的,却正是那些掠卖儿童的人。所以,这种描写既是对苦难人民的深厚同情,也是对残民害物者的愤怒控诉。

    诗人在这首诗的小序中说:“哀闽也”。对闽地人民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却通篇不发一句议论,而是用白描的手法,把血淋淋的事实展现在读者面前,让事实来说话,产生了雄辩的力量,因而比简单的说教内涵更丰富。诗人继承《诗经》的讽谕精神,形式上也有意仿效诗经,取首句的第一个字为题,采用四言体,并且大胆采用了闽地方言如“囝”“郎罢”入诗,使诗歌在古朴之中流露着强烈的地方色彩和浓郁的生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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