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于:中国儿童文学网  作者:安徒生


 

  现在是落叶和船只搁浅的季节。
 

  海上的浪涛把满桶的酒卷到岸上来,充实主教的酒窖和厨房。烤叉上穿着野味在火上烤着。冬天到来了,但屋子里是舒适的。这时主教听到了一个消息:蒂兰的演斯·格洛布和他的母亲一道回来了;演斯·格洛布要设法庭,要在神圣的法庭和国家的法律面前来控告主教。
 

  “那对他没有什么用,”主教说。“骑士演斯,你最好放弃这场争吵吧!”
 

  这是第二年:又是落叶和船只搁浅的季节。冰冻的冬天又来了;“白色的蜜蜂”又在四处纷飞,刺着行人的脸,一直到它们融化。
 

  人们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说:“今天的天气真是冷得厉害啦!”
 

  演斯·格洛布沉思地站着,火燎到了他的长衫上,几乎要烧出一个小洞来。
 

  “你,波尔格龙的主教!我是来制服你的!你在教皇的包庇下,法律拿你没有办法。但是演斯·格洛布对你有办法!”
 

  于是他写了一封信给他住在萨林的妹夫奥拉夫·哈塞,请求他在圣诞节的前夕,在卫得堡的教堂做晨祷的时候来会面。主教本人要念弥撤,因此他得从波尔格龙旅行到蒂兰来。演斯·格洛布知道这件事情。
 

  草原和沼地现在全盖上了冰和雪。马和骑士,全副人马,主教和他的神父以及仆从都在那上面走过。他们在容易折断的芦苇丛中选一条捷径通过,风在那儿凄惨地呼号。
 

  穿着狐狸皮衣的号手,请你吹起你的黄铜号吧!号声在晴朗的空中响着。他们在荒地和沼泽地上这样驰骋着──在炎暑的夏天出现海市蜃楼的原野上驰骋着,一直向卫得堡的教堂驰去。
 

  风也吹起它的号角来,越吹越厉害,它吹起一阵暴风雨,一阵可怕的暴风雨,越来越大的暴风雨。在上帝的暴风雨中,他们向上帝的屋子驰去。上帝的屋子屹立不动,但是上帝的暴风雨却在田野上和沼泽地上,在陆地上和大海上呼啸。
 

  波尔格龙的主教到达了教堂;但是奥拉夫·哈塞,不管怎样飞驰,还是离得很远。他和他的武士们在海湾的另一边前进,为的是要来帮助演斯·格洛布,因为现在主教要在最高的审判席前出现了。
 

  上帝的屋子就是审判厅,祭坛就是审判席。蜡烛在那个巨大的黄铜烛台上明亮地燃着。风暴念出控诉和判词;它的声音在沼泽地和荒地上,在波涛汹涌的海上回响着。在这样的天气中,任何渡船都渡不过这个海峡。
 

  奥拉夫·哈塞在俄特松得停了一下。他在这儿辞退了他的勇士,给了他们马和马具,同时准许他们回家去,和他们的妻子团聚。他打算在这呼啸的海上单独一个人去冒生命的危险。不过他们得作他的见证;那就是说:如果演斯·格洛布在卫得堡的教堂里是孤立无援的话,那并不是他的过错。他的忠实的勇士们不愿意离开他,而却跟着他走下深沉的水里面去。他们之中有十个人被水卷走了,但是奥拉夫

·哈塞和两个年轻的人到达了海的彼岸。他们还有五十多里路要走。
 

  这已经是半夜过后了。这正是圣诞节之夜。风已经停了。教堂里照得很亮;闪耀着的光焰透过窗玻璃,射到草原和荒地上面。晨祷已经做完了;上帝的屋子里是一片静寂,人们简直可以听到融蜡滴到地上的声音。这时奥拉夫·哈塞到来了。
 

  演斯·格洛布在大门口和他会见。“早安!我刚才已经和主教达成了协议。”
 

  “你真的这样办了吗?”奥拉夫·哈塞说。“那么你或主教就不能活着离开这个教堂了。”剑从他的剑鞘里跳出来了,奥拉夫·哈塞向演斯·格洛布刚才急忙关上的那扇教堂的门捅了一剑,把它劈成两半。
 

  “请住手,亲爱的兄弟!请先听听我所达成的协议吧!我已经把主教和他的武士都刺死了。他们在这问题上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我也不再谈我母亲所受的冤屈了。”
 

  祭台上的烛芯正亮得发红,不过地上亮得更红。被砍碎了脑袋的主教,以及他的一群武士都躺在自己的血泊里。这个神圣的圣诞之夜非常安静,现在没有一点声音。
 

  四天以后,波尔格龙的修道院敲起了丧钟。那位被害的主教和被刺死的武士们,被陈列在一个黑色的华盖下面,周围是用黑纱裹着的烛台。死者曾经一度是一个威武的主人,现在则穿着银丝绣的衣服躺着;他的手握着十字杖,已经没有丝毫权力了。香烟在维绕着;僧众们在唱着歌。歌声像哭诉──像忿怒和定罪的判同。风托着它,风唱着它,向全国飞去,让大家都能听见。歌声有时沉静一会儿,但是它却永远不会消失。它总会再升起来,唱着它的歌,一直唱到我们的这个时代,唱着关于波尔格龙的主教和他的厉害的亲族的故事。惊恐的庄稼汉,在黑夜中赶着车子走过波尔格龙修道院旁边沉重的沙路时,听到了这个声音。躺在波尔格龙那些厚墙围着的房间里的失眠的人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因为它老是在通向那个教堂的、发出回音的长廊里盘旋。教堂的门是早已用砖封闭了,但是在迷信者的眼中它是没有封闭的。在他们看来,它仍然在那儿,而且仍然是开着的,亮光仍然在那些黄铜的烛台上燃着,香烟仍然在盘旋,教堂仍然在射出古时的光彩,僧众仍然在对那位被人刺死的主教念着弥撒,主教穿着银丝绣的黑衣,用失去了威权的手拿着十字杖。他那惨白和骄傲的前额上的一块赤红的伤痕,像火似地射出光来──光上面燃着一颗世俗的心和罪恶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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