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又下雨了。这真令人失望。
“好一个雨下个不停的星期天!”母亲说,“多么令人高兴啊!这样我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好好儿地休息休息。”
安迪觉得这太让人沮丧了,因为他根本不想休息。
他站在走廊上,呆呆地望着花园。雨水在路上流淌,屋檐水槽尽头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越来越大的小水洼。到处是噼噼啪啪的雨点飞溅声、雨水滴答声和潺潺流水声。
安迪绝望地满屋子踱来踱去,和贝洛玩一玩,喂一喂金仓鼠,翻翻他的童话书,又返回走廊,重新望着雨地。
父亲舒适地躺在躺椅上看报。
“可怜的安迪!”父亲说,“也许下午天会变好的,那么你又可以爬上你的苹果树了。你最喜欢在那个地方……”
“他不是‘可怜的安迪’!”坐在桌旁写信的母亲喊道,“为什么你不玩你的小火车呢?或者和约尔格一起玩?为什么总是喜欢爬上苹果树呢?”
“约尔格?他可不跟我玩!他说我是小不点儿!”安迪忍着怨气回答,他那种听起来受过伤害的语调,一定会让父母发觉,约尔格的傲慢使他多么恼火。
雨一直在下。吃中饭时,打击乐作为用餐音乐回响在走廊上空。
后来,父母亲躺下睡一会儿午觉。
家里静悄悄的。
“来,贝洛!”安迪说,“我们去串门。”
安迪和贝洛跑进雨中,低着头蜷缩着身体钻过栅栏缺口,安迪发现佐伊伯利希太太家的大门敞开着。他们一共六只脚在擦脚垫上好好儿地蹭干净之后,就轻轻地上楼找老奶奶去了。在楼梯间里,安迪就听见缝纫机的隆隆声。
“您好!”安迪说,“我早就想把贝洛带来,这就是它。”
老奶奶中断了她的缝纫活儿。她和安迪握握手,抚摸着贝洛的皮毛。贝洛发出鼻息声,立即摇起了尾巴,表示它在这里感到很快活。
然后,缝纫机又开始发出隆隆声。右边的大纸箱子里装着裁剪好的布块;左边的衣物筐里装着缝好的罩裙和围裙。
“今天可是星期天啊!”安迪用稍带责备的口气说。
老奶奶眼也没抬地回答说:“今天是星期天,可明天是交货日。因此我必须把这一堆活儿都做完。因为搬家我耽误了些活儿。”
安迪在屋子里环顾了一下,看上去屋子整理得比昨天更舒适了。
两幅画挂在墙上,小柜子的玻璃门后面摆着各种各样漂亮的东西:带金边的咖啡杯,画着花的碟子,精致的高脚酒杯,一个瓷做的跳舞姑娘和一只瓷做的猎獾狗。那只猎獾狗与贝洛很相似。
安迪站在隆隆响的缝纫机旁边,观看布料如何从针下涌出来。老奶奶弯着腰埋头干活儿,安迪问她:“您的腰还疼吗?”
“有些疼!”她承认道,“因为我从一大早就坐在这儿。等干完了活儿我就站起来!”
“那么午饭呢?”安迪睁大了眼睛问道。
“今天没有午饭。因为我没时间做饭。”
“这可不行!”安迪喊起来,“你必须吃点儿东西!”
安迪这么激动,甚至没察觉自己刚刚对老奶奶用了“你”(译注:按当地的习惯,亲人之间都用“你”作称呼,对外人表示尊敬才称呼“您”,这里安迪不自觉地用“你”来称呼,表明他们的关系已经十分亲近。)这个字眼儿。当老奶奶继续有条不紊地做缝纫活儿时,安迪走进小厨房。除了他昨天买来的土豆和一些东西之外,看不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
安迪又回到屋里,他问老奶奶是否喜欢吃带皮的土豆,又问如何煮熟土豆。
老奶奶给安迪讲了如何煮土豆,不过并没有从她的缝纫活儿上抬起头来。
安迪从厨房里拿来一只锅,这只又太大;然后又拿来一只,这只又太小;最后拿来一只中等大小的,这只正合适。他在厨房和缝纫机之间跑来跑去。然后他洗了八个土豆,在锅里放了水,端进屋里,问老奶奶水放得是不是合适。他点着了煤气开始煮土豆。他问老奶奶兰芹菜籽和盐放在哪里,往锅里撒了不少这两样调料。当水开始沸腾时,他就把火调小,盖上锅盖儿。
安迪说:“现在该轮到奶酪啦!你有奶油吗?有香葱吗?”
老奶奶既没有奶油,也没有香葱。
因此安迪不得不用牛奶来调奶酪。碗太小,牛奶溢了出来,贝洛一见高兴极了,它趴在旁边,狂喜地把所有溢出来的牛奶舔了个精光。它甚至用又湿又凉的鼻子轻轻地碰安迪,想得到更多的牛奶。
“再没有了!”安迪说,“现在我去拿香葱。”他跑下楼去,冲进雨中。雨仍然下着,他跑进妈妈的菜园子里。安迪拿着从湿地里拔出的一把香葱和几个小红萝卜跑了回来。他的鞋成了黑糊糊的一团烂泥,他索性脱了鞋,穿着袜子上楼去。
安迪跑上楼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土豆煮熟了吗?”
老奶奶告诉安迪,他应该用叉子戳一戳土豆。不过他要是想掀起锅盖,就必须拿一块抹布,这样就不会烫伤自己。
做饭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安迪这么认为。
这种兴奋与捕猎老虎的兴奋完全不同,而且做饭显得更有趣,责任更重大。
安迪掀起锅盖——白色的蒸气迎面扑来,他用叉子戳了戳最上面的土豆。
“还没煮熟!”他喊道。然后他取来一把旧剪刀,把香葱剪成小块儿,又把小红萝卜在奶酪碗的中央摆成一个红色的圆圈。所有的事都做完了,安迪又戳了戳土豆,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一名真正的厨师了。
“怎么还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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