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公鼎铭文
读金文拓片,好些远古器物的名称奇奇怪怪,不解处很多,如《子黄尊》“王赏子黄瓒一、贝百朋”;《师询簋》“赐汝秬鬯一卣、圭瓒”;《多友鼎》“赐汝圭瓒一”。《毛公鼎》结尾处也有“赐汝秬鬯一卣、祼圭、瓒宝……”
祼是周代王朝的一种重要的礼典制度和祭祀献礼序幕,也称“祼礼”,简单说就是以酒灌地,祭祀先王。“秬鬯”是用黑黍和香草酿成的酒,“卣”是酒坛子,“圭”是一种顶上三角形、底部方整的长条形玉版,“朋”是古人饰品海贝的计算单位。
难解的是“瓒”,“瓒”字最初是郭沫若的考释。旧说多据郑玄《诗·早麓》笺“圭瓒之状,以圭为柄,黄金为勺,青金为外,朱中央矣”,认为是一个以玉为柄的金勺或铜勺。《说文》解释:瓒,三玉二石也。从王,赞声。凡国栋《金文读本》:“瓒实际上就是玉柄形器”并解释“璜瓒的玉柄弯曲似璜,与圭瓒、璋瓒不同”。
但从字形上观察,我有些疑问,主要是《子黄尊》《多友鼎》《毛公鼎》“瓒一”“圭瓒”“瓒宝”的“瓒”字字形,都像是一个脖子很长很深沉的“鬲”字形、脖子上带双耳的玉质器皿。《师询簋》的“瓒”字底部与前差不多,倒是很像一个合卺礼用的“卺”,区别是没有了中间的长脖子以及连带的耳或者短抓手,在字形中也看不出勺子把儿来。
上世纪70年代中期,陕西扶风一个西周窖藏中出土过两个勺状器物,通长19.1厘米、口径9.1厘米,器首椭圆形颈部饰蝉纹、云纹,圈足饰重环纹,柄部圭形;两器各铸14个字,合在一起而成一组28字铭文:“伯公父作金爵,用献、用酌、用享、用孝于朕皇考,用祈眉寿,子孙永宝用耇。”考古报告铭文上释“金爵”,但后来有学者解释说这个“爵”就是传说中的“瓒”!且这两个“瓒”是铜制的。当然,此前考古界也曾经出土过几把陶制、木质、漆质的“瓒”。
孙庆伟《周代祼礼的新证据——介绍震旦艺术博物馆新藏的两件战国玉瓒》解释非常详细,所展示的黑白图片,一个勺口径7厘米、通长14.7厘米、高5.2厘米;另一个勺口径9厘米、通长16.8厘米、高4厘米;是两个玉质整体精雕而成的短把勺子状的器物。孙庆伟称,他见过的铜陶漆木“瓒”中,柄和勺部都是同种材料制作。至于用玉圭和玉璋为柄,则更无实物例证。
还记得在2011年4月下旬,参观过一个由西安市博物馆举办的民间私藏高古玉器展览,在展柜中目睹过一件潜意识中的“瓒”的器物,看起来像一个酒壶,阔口、细颈、腹部圆柱状,最下部有底座,颈部有一对向上弯曲、对称的抓手,饰云纹。1米外目测展品口径在10厘米左右、高度约15厘米,云纹乳钉纹雕工细腻庄重,玉质斑驳古拙,从颈部起延腹部到底部,大半有黄黑色沁,底部有蚂蚁脚纹,器物标签“尊”,标志说明质地是和田玉。
2013年秋,甘肃省考古所对马鬃山径保尔草场玉矿遗址发掘后,曾组织媒体记者观摩,我有幸参与。在约0.6万平方米的考古现场,由防御区、采矿工作区、选料工作区、生活居住区组成,出土文物有铜铁器质武器、箭镞、工具、装饰物,也有石器、陶器、皮革以及动、植物遗存。当然,遗址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出土废玉料,有白玉、青玉、青白玉、黄玉、黄白玉、糖玉、墨玉、青花玉。玉料的主要矿物是透闪石,样品透闪石含量在95%以上、个别品质透闪石含量达99%以上。这是一处由武装力量保护的专业玉料开采、分拣选料基地。
我早就听说马鬃山一带有玉。不少当地牧民放牧或游历时捡到过玉,然而受限于甘肃无玉的原始观念以及十多年前央视《玉石之路》主题引导,一直以为那些玉是由新疆和田至中原的玉石贩运客商经过这里时遇到突发事件散落下来的。明代高濂《玉鉴》以为,玉以甘黄为上,羊脂次之,但甘黄已绝迹!甘黄怎么解释?说法多了!但事实是传说中的黄玉,而这种在和田玉系列中曾经的极品玉在酒泉再现了!
马鬃山玉料 段 平 摄
西北师范大学教授冯玉雷近日发表《玉作坊、玉文化与“玉石之路”关系管窥》一文,从中国8000年前玉石崇拜、红山文化、良渚文化、龙山文化、齐家文化、四坝文化起论,梳理了“北玉南传、东玉西传”的对应线索并指出,“近年来考古学家、文化学者发现在祁连山、马衔山、积石山、武山等地都有玉矿或者玉作坊遗址。2011年以来,又在河西走廊西部陆续发现和考察发掘马鬃山河盐径保尔、寒窑子和敦煌旱峡三处重要玉矿和玉作坊遗址,为研究中原玉料来源提供了坚实的考古学依据,河西走廊西部作为中国重要的玉料资源区和战略地位因此得以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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