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世闻名的艺术宝库天水麦积山石窟,创建于东晋十六国后秦时期,文献记载,有“六国共修”及“七国重修”之说。近年,学者研究指出:六国、七国之“国”,是指郡国;共修、重修,是指以秦州为主的邻近州郡加盟的建窟活动。并认为,“六国”,即为东晋时期深受佛教大国后秦影响下的西秦、北凉、南凉、南燕、仇池和蜀。
这“六国”中的仇池,是由白马氐杨氏以仇池山为根据地所建立的割据政权,史家称之为“仇池国”。仇池山,在今甘肃陇南市西和县境内。“仇池国”的历史,从东汉建安年间杨腾据有仇池之地算起,至梁承圣元年灭亡,长达三百多年之久。其强盛时期的疆域,包括今之甘肃陇南市及天水市大部分、陕西汉中市、四川的广元及平武等地。但是,由于传统史家的偏见忽略,在记述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五胡”——匈奴、鲜卑、羯、氐、羌所建立的政权时,竟然失载!传统史家所谓的“五胡十六国”并不完备。近人对“仇池国”的研究,正在逐步揭示那一时期的历史真面目。而在“仇池国”的研究中,近年陆续发现的实物资料弥足珍贵,麦积山石窟发现的仇池镇供养人壁画,即系其一。
仇池镇供养人壁画,发现于麦积山石窟第78龛,该龛位于西崖东下部,建造于后秦西秦时期,系麦积山早期窟龛之一。对这幅壁画,2002年出版的《麦积山石窟志》说明:“1972年在龛内右侧坛基前剥出,面积约0.50平方米。其中右壁坛基前绘男供养人两排,计16身,均以巾帻包头,抹额束带于脑后作结,巾角披肩,手持莲蕾、忍冬等。上穿高领窄袖大衣,其中多为白领黑衣,有的为红领红袖口,腰间束带,下穿长裤,足蹬尖头靴,为当时活动在秦州一带的氐人服饰。在第七身供养人画像旁残存‘仇池镇经生王供养十方诸佛’的墨书榜题,是北魏太平真君七年(公元446年)至太和服饰改制(公元486年)期间的作品。在其右侧,亦剥出同一风格的供养人画像,头戴软脚幞头,穿尖领右衽袴褶,衣饰青色,有竖条纹,面部长圆,造型清瘦,形体稍有曲线,双手端高足灯,表现出虔诚恭谨的神态。正壁坛基前仍剥出小头像两个。这些壁画在美术考古方面有着重要意义。”
显然,该壁画的重要意义,不仅限于美术考古,在“仇池国”的研究及麦积山石窟建造史的研究中,都有重要价值。
首先,它确证“仇池国”曾参与麦积山石窟的建造活动,“仇池国”于北魏延和元年(公元432年,氐王杨难当四年)据有秦州。四年之后,杨难当自称大秦王,改元建义。北魏太平真君四年(公元443年),杨难当臣服北魏;太平真君七年(公元446年),置仇池镇。北魏太和十二年(公元488年),改仇池镇为梁州,治仇池。仇池镇建置的时间,前后计42年。从氐王杨难当据有秦州算起,“仇池国”管辖麦积山的时间长达半个多世纪之久。这幅壁画的产生,有其充分的历史依据。
其次,它确证“仇池国”是一个深受佛教影响的政权。佛教从东汉永平十年(公元67年)传入中国,在汉代的发展还难以与本土的儒道抗衡,但经过魏晋南北朝,已普及华夏。这与长期的社会动乱自然有关,佛教的轮回转世之说,迎合了苦难现世众生的精神需求。但是,我想,这与“五胡十六国”的崛起也是否息息相关呢?这些民族,不像汉民族那样具有自深厚的文化根基,易于接受异域文化的影响,佛教的传播可能比在汉族中迅速而且普及。而佛教作为一种文化,具有很强的凝聚力。共同的宗教信仰是民族融合的必备条件,实事求是地说,在魏晋南北朝民族大融合的过程中,佛教可能发挥过一定的媒介粘合作用。“仇池国”的深受佛教影响,不仅麦积山可证,在“仇池国”的核心区域今西和县境内遗存的法镜寺石窟、八佛崖石窟、佛孔寺石窟,也能表明此点。
再次,它为研究生活在“仇池国”的氐、羌民族的服饰及习俗,提供了形象资料。“仇池国”虽由氐族建立,但氐、羌、汉、鲜卑等多民族长期杂居,相互借鉴影响,服饰习俗呈现出一定的相似性和兼容性。《三国志·魏志·卷三十注》指出:氐人“其衣服尚青绛。俗能织布,善种田,畜养、牛、马、驴、骡。其妇人嫁时着衽露,其缘饰之制有似羌,衽露有似中国袍。皆编发。多知中国语,由与中国错居故也。其自还种落间,则自氐语。其嫁娶有似于羌。”民俗的传承,具有独特的地域性,也有顶强的延续性。衣服尚青之俗,可能就深受在同一地域崛起的秦人影响,“仇池国”的核心地域西汉水流域,也正是秦人的祖居之地。五行与五色相配属,水与黑色相配,秦人以水德王,尚黑。这一习俗,在秦陇地带,传承至今,有“男要俏,一身皂”之说。在陇南民间,甚至将水神龙王,俗称为“黑爷”。此壁画供养人中的“多为白领黑衣”“衣饰青色”,正可与文献、民俗互相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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