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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祸从天降
腊月间,春月嫁到三十里外的水源镇,男人是镇办农机厂的厂长。条件是没得说。春月过年时回娘家,桑塔纳接送,还有大包小包的礼品。村里人羡慕死了,讲玉娘后半辈子要享福了,算是应了好人有好报那句老话了。村里人还说,老根兴生姜老辣,做好了两个年轻人的工作。年轻人谁没有点这种事,慢慢熬吧,熬到老了就好了。
春月出嫁后,冬生沉默寡言,只是拚命做事。时间一长,严妈倒担心了。这天,她实在忍不住了,说,“冬生,你近来怎么不大对头?老是象烂了秧似的,垂头耷脑,没得精神。你这样不阴不阳总是不好,你不要着急上火。”
冬生说,“我晓得。妈,我想到外面打工。”
严妈说,“打工?家里容不下你啦?你翅膀还没硬,倒想飞!是能飞出大把票子还是能飞出老婆?”
冬生说,“我不是想飞。我人高马大,到外面去挣点钱,也可以开开眼界么!”
严妈一想,有道理,莫不成春月走了,冬生就烂在家里?再说,他在家里整天五心烦躁,也不是个事。
于是严妈放冬生出去了。
几个月过去了。严妈经常到村口张望。玉娘也经常在村口转转。她们都知道子女不会回来,只是习惯了。假如子女回来了呢?
春暖花开时,油菜花发出叫人晕晕的香味,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玉娘没来由地有些伤感,山也绿了、水也绿了,人呢?
这天,严妈自言自语道,“我真搞不清养儿子做什么?莫非我是前世欠债今世还?”
玉娘小心地接过话茬,“唉,娘老子就是欠儿女的情,谁家都一样。儿孙自有儿孙福,大人管不了许多的。”
严妈忽然叹了一口气,“我这一辈子就是没有修到好老公!”
玉娘笑了笑,不敢接她的话。她知道严老师古道热肠,只是眼前这个女人是不能惹的,否则是逮不到狐狸惹一身骚。
好景不长。不久,玉娘和严妈各自收到一万元的汇款单。严妈想,冬生做什么事都是下死力做,可是也挣不到万元哪!莫不是他鬼迷心窍走上了斜路?她越想越是心慌气短,烧饭忘了淘米,烧菜放了洗衣粉。
过了两天,严妈收到冬生的来信。信很短,字迹倒工整:“今寄上一点钱,给妈养老。我是老庙一棵树,如今拔了根,气数已尽。我找到春月,她也苦,一身都让那个男人打肿了。那个男人总讲她冷冰冰的。春月要离婚,那男人不干,讲脸面要紧。我现在不要脸面了,我只要春月。妈莫怪儿子不孝,只是儿子要下辈子才能尽孝了。你不要找我,就当世界上没有我们。”
这封信象炸弹,炸得严妈涕泪横流,披头散发,在堂屋里打了一阵滚,声嘶力竭地骂儿子骂丈夫,吓得小玉躲在墙角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有人推门进来,是玉娘。严妈来了劲,辟头盖脑地骂道,“你姑娘勾引我儿子,现在,我没得儿子又没得丈夫,这个家也完了!都是你这个狐狸精惹得祸!好,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去找回我儿子,我什么话都不说。要不然,我横了心,干脆上西天!反正这日子也没得过了,不过了!”
玉娘定定神,说,“你儿子和我姑娘一道出走,你怎么晓得谁勾引谁?秤杆子再小,可以称得山,称得田,称得人心,就是因为有定盘星!你讲我不好,可以半夜起来摸摸心口,我有什么对不起你?我虽是寡妇,但是腰不软。有理走遍天下,莫非我还会没得虱子找虱子来咬?”她喘了一口气,又说,“我讲句你不爱听的话,都是乡邻,争个高下,有什么意思?我争不过你,可你也有争不过别人的时候。悬崖撒手,人都有那个时候,躲也躲不脱。着急没有用,还是办好眼下的事,这才是正当的。”
严妈看了她一眼,奇怪这女人莫非真的是老根兴说得柔中有刚?她遇到什么事总是不作声气地扛过去,看来真不能小觑她了。严妈心中一堵,悲从中来,一拍大腿哭道,“我的儿啊——!”
玉娘说,“我明天出去找姑娘,要是晓得了你儿子的消息,会告诉你的。”
当天,玉娘把那一万元不明不白的钱交给老根兴,请他代管,然后搭第二天的早班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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